几个涯渊王子带着江折一直待到了深夜,花自闲和江折坐在一处,拉着他在纸上划筹玩,另外几个人则各自抱着姑娘聊天。
花自闲在纸上划了一笔:“该你了。”
“嗯。”江折接过笔,端详了一会儿,补了一笔,“你跟你那几个哥哥……”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挺奇怪的对吧,明明我最小,却口无遮拦地数落他们,”花自闲笑了笑,提笔划下去,“这一次划得什么啊,差点意思啊。”
“是啊。”江折应道,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差点意思。”
“这是涯渊的规矩,从嫡从长,一直都是这样,嫡在长前。所以若是我不答应他们今日来,他们原也是不能来的。”
江折若有所思,问道:“若是没有嫡子呢?”
“那便尊长,不过却只是敬重一些,说话分量重些,而嫡子的位置,却只是比父亲要稍低一些了。”花自闲说。
“的确与大启相差甚远,”江折点点头,“尤其是临沧,临沧人是不兴纳妾,一妻一妾已经是多了,若是家中妻妾成群,只怕还要遭别人耻笑。”
“那倒好呢。”花自闲轻轻叹了一声,放下笔,靠在江折身上。
“梦间喜欢小孩子么?”他问。
“嗯……不太喜欢,”江折挠挠头,“家里有个弟弟,顶烦人。”
“怕是个很淘气的孩子吧。”
“倒也不是淘气,只是心思太重,总妒忌旁人。”
“妒忌梦间?”花自闲笑着问,“我听说,梦间十六岁就拿了状元。”
“还不是圣上垂怜,那一年加了恩科,不然我十五才过了会试,今年才能参加殿试呢。”
“别说笑了,我曾拜读过你的文章,实在是好。”花自闲说,“怪不得能连中三元呢。”
“嗐,考试么,纸上谈兵而已,为官才是真的难啊。”江折叹了一口气。他说的是实话,大启一共三个丞相,一左一右,还有一个闲相。闲相一般都不是实打实从下面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往往是某年的科举中的魁首或是久负盛名的贤人直接坐上这个位置。
江折也是如此,十六岁连中三元之后直接便坐到了丞相这个位置上。却是没什么实权,不过有个听政议政的机会罢了。
“我倒不知为官之苦,只是见达官显贵高楼宴饮,歌舞升平。”花自闲淡淡地说,“不过仗着国家富庶些,便兴风作浪。”
他话里隐隐有话,江折听出来他明里暗里在给他说涯渊的情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会喜欢软儿的,没人会不喜欢他。”花自闲轻笑道,随即坐起身来,冲他几个哥哥说,“兄长们今日可得尽兴,待回了涯渊城,我看你们哪个敢到花柳巷子里鬼混。时候不早了,我先陪江大人回驿馆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再启程赶往涯渊城。为了赶路赶得快些,花自崇骑马带着花自闲,一路打马扬鞭,不等天黑便到了涯渊城的礼亲王府。
礼亲王花慎听说大启的使团来了,也开了府门迎接,先将使团四人迎进府里,然后将儿子和侄子接进来,却是先骂了三儿子一句:“知不知道你弟弟腿不好,还带着他骑马。”
“没事,哥哥抱着我呢。”花自闲扯了扯花慎的袖子,“父王还是快去陪几位使者吧,我同哥哥收拾一下便过去,表兄们是要先去宫里的,然后便该各自回府了。”
礼亲王的长子和次子已经先后封了爵位,各自立府了,几位王子不论有没有爵位,也都出宫单独立了府。只有花自崇和花自闲还待在父母身边。
“好,你安排吧。”花慎点了点头,“别忘了去看看你弟弟。”
“是。”花自闲应了一声,便回自己院里换衣裳去了。
花慎那边摆宴宴请使团暂且不提,单说花自闲。
他回了自己的小院,换了身干净衣裳,将给花尽误带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正准备给腿上上药,听见门外传来软糯微哑的声音:“四哥哥回来了?”
“软儿?快进来。”他一下便听出是花尽误的声音,忙喊人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长相带了些许媚意的少年走了进来,看见他支起了药炉,忙走过来接了他手上的药。
“今儿怎么出来了?”花自闲揉揉他的头发,男孩的头发很长,发丝很软,在脑后用带子绑了一下,弯腰时发梢有些扫地,“别燎了头发。”花自闲将他的发丝拢起来,替他托着。
“今儿师父给班子放了一天假,他们都出去了,我也就出来看看,看见哥哥这屋窗子开了,便猜是哥哥回来了。”花尽误抬了一下头,答完话又低头摆弄起草药来。
“我给你带了馥城的点心,记得上次你说喜欢吃,来,张嘴。”花自闲打开纸包,掰了一块点心喂到花尽误嘴边。
花尽误张嘴含住整块点心,牙齿刮了一下花自闲的指尖。
花自闲一皱眉,他是经常出入花柳巷子的,花尽误的动作,多少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他心里突然一惊,想起来之前府中侍女小妾嚼舌根子的时候听到的,自己的父王偏爱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的事。原以为只是她们胡说,仔细想想却发现除了正妃姜氏是和亲娶的当年二十岁的宜信公主,其余的侧妃小妾,无一例外不是在十七八岁进的王府。
再看看花尽误,因为唱旦的缘故,身形练得相当像个女子,形容又是娇柔中带着一分媚意,不由得叫他心里凉了一大截。
仔细一想,又猛然发觉,似乎在一两年前,父王对软儿的态度大有转变,偶尔甚至有狎昵之态。
更何况,涯渊人自古就有玩弄小脔的习惯。
花自闲想着,把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软儿可是父王的亲生儿子啊!
可是……除了那几个人,谁知道花尽误是礼亲王的亲儿子呢?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是真的,甚至猛然想起了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看见父王还抱着花尽误,手伸在他的衣裳里。
看来,只能把软儿托付给江大人了,哪怕是教江大人给杀了,也不至于让他蒙受父子苟合的羞辱。
这是花自闲从小被笠景先生刻在骨子里的信条——名节远远比性命来得重要。
“药好了,哥哥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