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云头跳了下来,绕在我身边,看着我背上的伤,拿脑袋蹭我的手,呜呜地低咽。
我宽慰地摸摸它的头,它转而怒目瞪着前面的道士,咧开它的牙齿,背脊上的绒毛都立了起来,我知道它是生气了,只要我同意,它就准备冲过去给我报仇。
“没事的皇帝。”我轻轻的说,有了皇帝他们就拦不住我,就算今日杀不了道士,我也能带着那孩子离开。
云华走了过来,我想起道士说的话,心中腾升起莫名的恐惧,本能的想要躲开,他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伸手拉住了我,轻轻地将外套盖在我身上,我僵硬地回他:“我不需要。”
“阿蘅,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他开口道歉,语气里满是歉疚。
我背后的伤仍似火燎一般,对着他的道歉我不知道做何表情来回应。
他没有错,我从未期待过他的到来,也从未在原地等着他,从开始到结束我都是一个人撑着,想着该如何逃走,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死亡。
“神君不必如此。”我与他相处月余,不说熟识,也知晓两三分他的性子,可我不明白他这份歉意是为着什么。
因为阻止我杀道士吗。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问出了口。将收回的冰霜紧紧握在手中,他是知道的道士的恶行,桩桩件件,我想知道他阻止我的理由是什么。
“阿蘅,你在怕我吗?”我这才发现,我握剑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退开两步,“神君,我今日就想救一个人,我放过道士,也请你不要拦我。”
“阿蘅,你在说什么。”
他走近一步,我便退一步,背上的伤疼得难以忍受,我的额头泛出些虚汗,我咬着牙。
那些道士似豺狼虎豹盯着我看,云华,也是他们当中的,我打不过他,他若要帮着道士强留下我……不行,我不能遂着他们的意。
我趁他愣神,跑到另一边,抱起那个孩子将他放到皇帝的背上,催促着皇帝离开。
云华快步走过来拉住我:“阿蘅,你怎么了。”
他果然是要拦我,我挥手一掌打在他身上,他没有躲避,生生受了,我看见他的嘴角漫出一丝血,但是他没有退后还在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的身子撞在皇帝的背上,退无可退,他向我伸手轻轻地开口,像是怕吓着我:“阿蘅,不要怕,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听见铁链摩擦的窸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身边吹过一阵阴冷的风,隐隐约约有两个模糊的轮廓从我眼前划过。
原本在远处站着的道士突然变了脸色,连忙往外跑,两条铁链灵活得像水蛇,精准地缠上了他的后腿与手腕,他的身子一下悬在半空,两股锁链将他牢牢地缚住,铁链末端的人显了形,分站两处各带高帽,穿着黑与蓝相称的衣裳。
“你们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那道士向周围的人喊道。
其中拿着铁链的一人冷冷地开口:“在地界见上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啧,怎么不是好。”另一人白他一眼,笑吟吟地说:“阳寿未尽的人也是可以一起去地府做苦力的,地下的事情太多了有人帮忙也是好的。”
周围的人听得这话,觉着一股冷气从脚底向上窜,纷纷放下手中的法器,蜂蛹着往外跑,怕慢旁人一步就要被拉下地狱。
眼见人都跑光了,拿着锁链的人才开口道:“你还真是能藏,也不知是受了哪个仙者帮衬,我们可足足找了你五百年呢。”
“我肉身尚在,活得好好的,你们不能带我下去。”那道士的神色已经不如刚才镇定,说出的话气短无力,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抖。
“呸,你早该死了,命簿里写的清清楚楚,血尽而亡,至于这副肉身,早已没有生长衰落的痕迹了,就是一块腐肉罢了。”他环顾四周,“这院子里的妖气也太重了些,万一散出去可麻烦。”
“你们退开些。”云华出声,那两个拿着铁链的人松开手,轻点地面悬于半空。
铁链被松开,道士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他忍着疼,拖着沉重的铁链爬到门前,大门却是锁着的,刚刚众人蜂蛹出去,担心有人追出来封了门。
我的身子被云华带了起来,那个小孩也被云华单手拎着,我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个狼狈的身影,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结局似乎只有一个……因为皇帝已经跳到了院子中间,妖气冲天的院内燃起熊熊的火焰。
局面已无转圜的余地,道士极力挣扎着想要逃跑,嘴里大喊大叫着,可是没有用,那股火焰已经从脚底蹿向他的全身。
云华伸手捂住我的耳朵,那凄厉的喊声我依然听得真切,“云华……你以为结束了吗,我给你留了一份大礼啊,哈哈哈哈。”
他的肉身逐渐化成焦炭,倒在一堆符纸上。
“差不多了吧。”其中一人说道。
“嗯,我们可以拉着他的魂魄去交差了。”
就在那道士的魂魄脱出的瞬间,无数双手从符纸里伸出,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撕扯着他。
“遭了,遭了。”一人喊着想下去,却被另一人拉住。
“救不了的,这全是他的报应。”
被拉住的人只能叹气地看着:“等了五百年,却是这个结果,真是晦气,回去又要检讨了。”
是那些被他炼化成符纸的妖物,我看着道士的灵魂被他们撕碎吞入口,而皇帝的火焰一点点将他们焚烧干净。
天亮了,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留下,连血迹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周围的屋子因为云华划出的结界,除开被妖兽压倒的一些,都完好无损。
这个道观藏于深林,层层掩盖下终是会变成一堆被人遗忘的废墟。
“阿蘅,我们走吧。”云华将孩子放在皇帝的背上,扶着我道。
“明珠呢?”我四处寻找着,却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云华说道。
“不可能。”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努力回忆着,疼痛又似火燎般攀上我的背脊,我猛得吐出一口血,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