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的人越来越近,气息也愈发强烈,我捏着手中的剑,剑身泛出蓝色的微光。树影下走出的人逐渐显露的面目,是胥离,我手上的剑将欲提起,他见我如此,笑道:“怎么,武试还没开始,就迫不及待了吗?”
“你大可不必紧张,我是比试的裁判会保证你们在青丘的安全。”他上下打量着我,“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拦了我的路,我转向他。
胥离道:“比试的场地在这边,众人还在席上等着,请吧。”
我一个人走在前面,胥离跟了上来与我并肩,“你知道的吧,我属意的女君人选。”他看着我,“你当日拒绝我,今日还是如期来青丘了,既做了,这位置拱手让人岂不可惜。”
“我百年来疲懒,术法一向不精进,这武试想来够呛,不知君上可有法子让我继位的容易些。”我停下步子,“说的明白一些吧,这位子终归是由你们决定的,你若有意扶持我,总是有法子的,不是吗?”
我这话不过是想不劳而获,恶心他一番,他觉得我没有做女君的气性便会自觉讪然,不再纠缠。可他面上仍挂着讨人厌的笑容,附和着我说:“话如此,只要你有意,这君位自然是你的。”
“这些不过是套话,你不愿意做出些实质的行动,我也不屑与你合作。”
“原是如此。”他伸手聚起一股灵力,那些青色的游丝缓慢得纠缠在一起,突然向我逼近,撞上我的胸口,在全身散开,像渗透近了我的身体,逐渐化为虚无,“我的诚意全在此了。”
“这是什么。”
“你既是我选定的人,自然不能在比赛中出任何差池。”
我面对着他,不过半米的距离却看不透他想要的是什么。
……
我不知道这场比试,刀光剑影下藏着的心思有多少。脱出众人的继位人选不过三人,我与红钰,还有同为白狐的秋白潋。剩下的不过是些零散小辈,青丘虽不论身份贵贱高低同样给了她们比试的机会,可与我们有势力撑腰的不同。
她们是一路争上来的,而我们只需要在席上看着,看着她们在底下争抢位置,因为最后能站在武试台的只有五人,能登上女君之位的……我看向身侧,只有一人。
今日不是正式的比试,不过是为了选出余下与我们相较的二人。
我看向对面的席上,阿爹没来,大哥端坐着细瞧着她们的比试。
红钰的一边也只有些红狐的族辈,朔方所说的玉里也不在。秋白潋那头倒是坐满了鬣狗之流的妖族。
我看着台下交战的二人,光影下闪动的剑锋晃得我眼睛发疼。
一边的红钰先开了口:“真是小家子气的打法。”
秋白潋拿袖子掩了嘴:“打法不论,这成败可不能因此定数。”
“难成气候的人,这辈子都无缘女君之位,三言两语是决不了胜负,可落败难堪定是你们的结局。”红钰讽道,眼里满是不屑。
秋白潋的背后是声名狼藉的鬣狗之类,红狐族一脉相承自是有些傲气,更何况有玉里神君的助力,恐怕连我也不会正眼相看。
她们二人台上争着口舌,底下刀光剑影,实在聒噪得很,我翻一翻白眼,也懒得掺和这一脚,隔在这两人中间,强撑着精力看底下的比赛。
胜出的二人都是白狐的分支,血脉虽不甚纯正,却是厉害的角色,其中一人的法术瞧着更胜我一些。
台下的比赛结束,我独自一人走着,突然被熟悉的一声喊住。
我转回身子,大哥就站在我面前温柔的笑着,他瘦了些,精神却不差。
我小跑过去:“你是不是整日都忙着琅山的事,这会瞧着都比平日瘦了些。”
他愣了一会,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奇怪:“我居然觉得你这话像极了阿蘅。”说着叹了口气,“可你不是她,等这些事情结束阿蘅也可以回来了,你也能完成自己心愿。”
我点头,忍一忍眼中的眼泪,怕露出破绽,也不出声只一昧地应和。
“刚才的武试我都看了,其中一个人的修为剑术不比你差,招式也很凌厉,你万不可直面,要偏锋而行,若没有与她对上倒是运气。”他一路同我走一路帮我分析,我点头,细听着。
眼前就是胥离替我安排的屋子了,大哥在门口停住同我道:“你好好休息,若武试不行也不要强求,点到为止,虽然不知你是从何处来的,我感谢你替阿蘅承担了夺位的风险,但我也不希望这条路上染上鲜血。”
“不论是你的还是他人的,阿蘅心善,从未伤过人,她知道了,一定会愧疚难受。”
“万事小心。”
“我会的。”我看着他,偏头一笑,就像我以前向他保证那般。
我的大哥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做逃兵,也不会让他失望。
夜幕降临,青丘的夜晚不似琅山一般何处都能看见满天的星子。这里的树林茂盛,几乎盖上了半边天。我跑到山上,寻了个开阔的崖口,又在后厨拣了些好酒,抱着酒坛子,数起星星。
这酒后劲倒挺大,我脑袋有些发晕,躺在地上,月华如水洒在我的身上,我伸出五指挡了挡,指缝间流出的光依旧柔和,想着自己第一次来这青丘赴宴的忐忑,如今,即便明日比试在即也能独自在月下小酌,较起来是多了几分平和。
突然耳边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我猛得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了下去:“是我。”
我看着那张与我并无二般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是真的吗?”
她不答我,径直在我身边坐下。
如今情况下,对着那一张脸,我竟也生不起任何敌意,反倒举手投足间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她睨我一眼,“想不出便不要想了,我也不在乎那一个称呼,若真要有一个,那就……明珠吧。”
“为何是明珠。”
“你全都忘了,多好。”她看着我有几分欣羡,她拿过我的酒灌了一口,“这大概是我唯一在乎过的东西了。”
我坐起身子:“你为何要来琅山,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因为你需要我,阿蘅,我要你记起痛的感觉……,记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
她说的话前后不着调,就像我脑袋里的小人正打做一团,混乱极了。
“你是谁?”我眼前一片迷离,逐渐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就是你。”
我呼出一团热气,站起身子指着她:“你不是我,你是胆小鬼,我明日还要参加青丘的比试。”
“你醉了,明日若你赢了,往后你我总有机会一较高下。”
她面向着我,一步步往后退去,我愣愣地望着她,她对我笑着,仰面倒了下去。
“明珠。”我身上一个激灵,酒气全都散了个干净。
“冉蘅姑娘。”
我回头,一身青衣的秋白潋正站在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