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了那小仙宋宛清的住处,她带着我来到另一处街上。
“这次又想让我听什么。”
“仙子猜一猜。”她反倒买起关子。
“宋宛清住在何处?”
她摇头说不知。
我皱眉,不懂她的意思,她摸摸猫的脑袋轻轻地问:“你知不知道啊。”
她怀中的猫似是听明白了,纵身跃下,跑入人群中,那小仙追了上去,并未理会身后的我,我站在原地一时茫然,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红色的上衣绣着木槿花,还是我嫌她的衣裳素净,给她挑的,她就挎着篮子,站在远处挑着东西。
我就这么站着,她一路走着看着,突然抬头,双目与我相接,她笑了,我也笑了。
她说阿蘅,我搬了新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说好。
……
宋宛清的新家刻意远离了城内的喧嚣,与那繁华丝竹声不绝的梨园。
我不提起她搬家的缘由,她反倒自己说了:“我在梨园唱了那么久的戏,也算攒下一些银子,在那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有些累了,阿蘅,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我点头,喝一口茶水,缓一缓心中的起伏,心虚地不敢看她,“这样也好。”
“过几日我们去城外踏青可好?”我摩挲着杯壁,轻轻地问道。
宋宛清愣了半晌,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最后点了点头,露出粲然的笑容。
我松一口气,几番寒暄后离开了。
我走在街上,抬头,黄衣小仙怀里还是那只黄色的猫,正迎面向我走来。
“还有何事?”
她递给我一根红绳,“仙子将这个还给宋姑娘,告诉她,这红线,既送出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我捏着手里的红绳。
“小仙虽然修为不高,可这红线可是从来没有牵错过的。”
我突然顿悟,“那是他……。”
那小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仙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我虽不懂仍点了点头,既然红线没错,那赫坤或许还活着。
她又说道:“仙子看上去心情不错,宋姑娘可还好?”
“是,我们过几日要去踏青。”我看着手中的红绳,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黄衣小仙微微笑了:“踏青啊,听起来真是不错。”
……
马车慢悠悠地驶在泥泞的路上,昨日下了雨,平整的路上添了几分杂乱的车痕,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潮湿。
“今个天气不太好,不知会不会下雨。”我放下车帘讪然,“我倒是挑了个坏日子。”
“蒙蒙细雨,烟青山色,景致也不差。”宋宛清道,“这山上有凉亭,大可以避雨。”
“你怎的知道。”
“自是来过,山上还有个庙宇,不大,求拜的不多,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点头,妥帖地跟着宋宛清一起走,不过才至山下便见熙攘的人群。
我觉得奇怪:“你不是说这里平日人少吗?”
宋宛清摇头不知,我上前问了问:“山上有什么奇事吗,怎么来求拜上人这么多。”
篮子里塞满香火的姑娘告诉我说:“这山上的庙里啊有活菩萨,几日前让城里头死去的人起死回生了呢,可不灵验。”
“什么起死回生,说话咋咋呼呼的。”另一个大娘道,“你别听她乱说,那人就住我对街,是得了什么厉害的病,久不见好,他儿子上这庙来拜了拜,回去后那人的病就开始有起色了,这两日精神气都回来了,还能下地干活呢。”
我听得迷迷糊糊,这是什么事,难道是哪个神仙刚巧在庙里头歇脚,一发善心,便顺手救了人。
这条路上的人这般多,若排着等不知要到何时,宋宛清熟悉路领着我们避开人群往另一条路上山。
我们才走了一半,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实在倒霉。宋宛清安抚道:“前面就是凉亭了,我们先去避雨。”
走了不过三四米的高度便见一座亭子掩在葱郁的树叶下,只露出飞甍的一角,我心中欢喜,亦加快了步子。
方才树林掩映没瞧清楚里面的情形,这会近了发现里面已经有三两个避雨的男子,不过亭子大,我们分站两处也无碍,可宋宛清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我看向她,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没事。”她摆了摆手,“只是方才走得急了些,眼前黑了一会。”
“那我们慢些去前面避雨?”我问道。
“好。”
我扶着她慢慢朝凉亭走去。
亭子里头有三个人,衣着显贵的一人坐在凳上,另两人分别站着两边,我近前同坐着的人点头示意,带着宋宛清在另一边坐下。
这雨久而不停,里面的人发起牢骚:“这雨何时才能停。”
“这个……少爷。”边上的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结果。
“父亲的病来的又急又快,药石无医,虽说坊间传闻不可信,但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可这雨不停,我们如何上山。”
我在心里思忖,被唤作少爷的人虽然性子急些,倒是个孝子。
我抬头仔细端详起他,浓眉大眼,有几分纨绔模样,穿着绣金线的朱红色的长袍,黑色长靴上已经染了些污泥。
身旁的宋宛清只认真地瞧着淅沥的雨,砸在叶子上,然后慢慢滑落敲在石板上发出脆响。我凑过去看,一滴雨混了檐上的泥水好不巧正就砸在我的脸上。
宋宛清笑起来,拿袖子替我擦脸,我低头瞧见她染了污泥的裙摆也笑起来,我们两个人也不比谁好些。
谁知边上站着的一人突然道:“你们笑什么!平白聒噪吵了我们少爷的耳朵。”
倒有这般不讲理的人,“若是嫌吵,出去便是,这亭子也不是你一人的。”
“你怎么说话的!”他抬高了声音道。
“如此明白的话,怎么你竟听不懂,真是可怜可叹。”我讽道。
那少爷注意过来,他似是得了许可愈发得不饶人,“少爷说了,请你们出去。”
宋宛清转过脸,按住我要站起的身子,“何时?我怎么没听见,那位公子请问你说了吗?”
那位少爷看向宋宛清,半晌并未言语。
小厮得意地笑道,想上前逼退我们。
却被一声放肆,吓得腿软,小厮转回头,看着座位上的人,却被边上的另一人拉着向我和宋宛清道歉:“你怎么长得眼睛,这位是谁你还瞧不清吗?”
他颤巍巍地抬头看向我,又看向宋宛清,不知何意。
那人重重地一拍他的脑袋:“这位,是少爷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回忆起来,我自没有这般善心救过谁。
我看向宋宛清,她神色未变:“我们在这歇个脚也不会碍着公子什么吧。”
“自然不会,那日救命之恩还未好好谢过。”那位少爷站了起来,看着宋宛清,一脸的歉意与拘谨,“不如让我送你回去,以作赔礼道谢。”
宋宛清摇头,见雨势小了几分,却仍有延绵不绝之意,“公子若有心,不如借我们一把伞,权当作赔礼。”
“自然可以。”他让人替我们撑起伞,“阿贵,你跟着,雨天路滑,看顾好宋姑娘。”
我与宋宛清一路被护着下来,那公子没有多余的伞便也一路淋着下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道。
宋宛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上了马车也是恹恹地,不过走前道了谢,还了那位公子的伞。
我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后望去,那人还站在远处看着,雨渐渐细密起来,模模糊糊地我好像看见熟悉的身影,一揉眼睛又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熙熙攘攘求着拜神仙的人们。
下回出门前,一定要先算一算天气……今日真是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