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喜宴回来,我每每见着云华就莫名的觉得脸上发热,总是会忆起那日,家家酒时的情景。再看云华倒是同往常没什么两样,依旧喜欢拉着我一起吃饭,闲时带我四处逛逛蓬莱。
我闭上眼睛,不作他想,只当那日的情与景皆是梦境,这便消弭了几分拘谨。
夏夜的风很是凉快,我躺在树下乘凉,云华在一边练剑,他没有拿往常我见的那把青冥剑,随意执着一把木剑,我其实在剑术上造诣并不深,只会些边角,因为较起术法,剑术更难些,特别是精炼的剑术。
云华褪去外袍,留着贴身的素衣,银色的束带显出他精瘦的腰身,长发随着剑式扬起,每一次移步都会在地上划出细长的弧度,就连翻身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
我摆弄着地界的小玩意,时不时看云华一眼,给他鼓鼓掌。
云华此时已经停下步子,光洁的脸上泛着细密汗珠,随意将木剑丢在一边,靠坐在我边上,手上把玩着桌上拿的瓷杯。
他喝一口水,视线落在我手上的陀螺上,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这些小玩意。”
我努努嘴:“平日实在太无聊了,我耐不了性子做女工,只能拿这些打发时间,其他的我倒也不会了。”
手上的这个还是皇帝不知从何处叼来的,上面的彩漆已经全都脱落,原来打着它转的绳子也不见影踪。
云华应一声,继续喝茶。
“听闻近日地界有个市集,或许有什么新奇玩意,不如去逛逛。”
我看着云华,点点头。
……
市集上很是热闹,五花八门的摊子摆满了长街,新奇的玩意也是很多,我兴致盎然地买了一块镜糕,四处逛起来,云华跟在我身边,不紧不慢。
我先看见的是纸鸢,一只只不同图样的纸鸢挂在横着的木杆上,身子轻薄,几只是孔雀的图样,尾端垂下的羽毛随风摆动着,像是在跳舞。
“姑娘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我们的纸鸢不仅漂亮而且轻盈,只一点风就能捎着它上天,周围的孩子都喜欢买我们这的纸鸢。”小贩摆弄着木架上的纸鸢,从上头摘下一个孔雀的递给我,“姑娘生的俊俏,孔雀相称最合适不过了。”
我摸了摸孔雀的尾羽,云华掏出银子,伸手替我摘下最底下的雄鹰,“这个与阿蘅更相称一些。”
雀鸟虽美,却不如雄鹰有气势,雄鹰展翅高空那可是威风凛凛。
我拿着手上的纸鸢,满心欢喜,一眼又瞧见五色的陀螺,便随手塞给了云华。
这陀螺上漆着彩绘,周身缠绕细密的纹路,瞧上去倒是特别,那摊贩将旋子一转丢在地上,手上拿着拇指粗细的绳子抽打着它,那陀螺每受一下就转得越欢快,顶上开着一圈圈的五色的花。
果然有趣,我买了一个塞给云华。
前头好像又有别的新奇东西。我探身过去,原来是面具,我挑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戴在脸上,亦挑了一个长舌头的鬼面给云华。
云华有些无奈地笑笑,揭下了面具,“只有你会喜欢这般奇怪的脸谱。”
我透过面具的开口眨了眨眼睛,我可见过比这还吓人的。
我正挑着干草编织的小箱子,好给我的宝贝蟋蟀腾个新屋子,不过这日头真大,我一摸额头竟冒出些细汗,再看云华,一手拿着我的纸鸢和旋子,一手捏着我吃了半块的镜糕和糖葫芦。心里一时腾起一股愧疚,转念想是云华不让带着别人来的,既是逛市集总有许多东西要买,这般也怪不得我。
算了,还是先找处茶馆歇脚罢。
我将草箱子领在手上,大步朝前,突然手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箱子上,待我看时,重量又一轻,跑在前面的是一只橘色的猫,瞧着有些眼熟。
我护着蟋蟀的新房子,一道跟了上去,街上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惹得我乱了方向。
这一处的街道更为热闹,那猫应当也跑不去太远。
“这同心结编得倒是好看,你说呢云华?”我看见边上有卖同心结的,就随手托起一串手掌大小的看了看。
啊,我好像走得快了些,我看着身后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些窘迫。
底下传来声音,“这还需要问吗,我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我低头看去,矮凳上坐着一个黄衣少女,头上带着白色帏帽,她看我一眼,又低下去摆弄自己的同心结。我挑了一个拿起,却发现它的尾端连着另一个。
“为什么这两个是连在一起的。”我将它举起,这个图样实在好看。
“因为这另一个上头有瑕疵,旁人见了不愿出手,我便将极好的与它编在一起,既挑了这个便也要带走另一个。”她指着底下的那个同心结,我细瞧了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又像是染了污,总归是不大好看。
其实也并无大碍,我将铜钱放在她的竹篮里,拿起同心结便要离开。
她出声喊了我,我不解,她站起身子盯我良久,似在犹豫,最后从袖中摸索许久,递给我一把剪子,剪子的尾端缠满红线,看上去有些古旧,我接过剪子,瞧着锋利的顶端,耳边响起她的声音:“你若不喜欢那个有瑕疵的同心结,拿这剪子将它剪断便可。”
我摸着同心结上的瑕疵,笑道:“为何要剪断,这样岂不是独一无二的一对。”
那黄衣女子一愣,笑了。
她收起竹篮上的同心结,拿布盖了起来,又打开一角,唤了一声,原先那只猫便一个跃身跳入篮中。
这市集正火热着,她怎么就要走了。
“风雨欲来啊。”她摸了摸猫的脑袋,拎起竹篮。
我上前一步,递出剪子,“这个还你。”
她看了许久,伸手接过,轻轻地说:“你今日不愿剪这同心结,可总有一日,你会用上它。”
总有一日……那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
我听见云华喊我的名字,转过身子,他正站在距我不过一米的位置,我举起手上的同心结问道:“好看吗?”
“好看。”他的眼睛粲然,嘴角是温柔的笑。
我想说我才在这刚买的,回头,身边却是一处空地。
来来往往的人,迷了我的眼睛。
云华上前握了我的手,“要不要去吃些点心。”
我有些失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