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了云华的院子,云华找我可方便了多。比如,早上我还困顿在被窝的时候,房门被奚禹敲得震天响,云华觉得一个人吃早饭有些冷清,便拉了我一起,我蓬着头发,一头雾水,蓬莱小仙这么多,怎么偏逮着我。
我上下眼皮耷拉着,慢悠悠地往嘴里扒饭。好不容易吃完了想睡个回笼觉,云华告诉我今日天气不错,带我去湖边钓鱼。
我忆起上回落水的情景,实在狼狈,这回可要扬眉吐气一番。
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皇帝磨着想同我一起去,云华看了它一眼,觉得它胖得实在没有一个神兽的样子,决定让奚禹带它绕蓬莱跑上一圈。
于是剩我与云华二人,我依着云华的样子将鱼饵挂在钩子上,然后架起鱼竿,翘起腿像模像样地等着鱼儿上钩。
我双手合十在空中一拍,有一只作祟的蚊子一直在四处转悠,我这狐狸血可是你这么容易就能吸的。
一拍,又一只……
云华说要静心,我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觉得这里的蚊子或许比鱼要多些。
于是,我倚着自己的鱼竿开始打瞌睡,梦中的自己收获倒是颇丰,我将钓来的鱼拿木棍串了,架在火上烤,看见滋滋的油水从鱼腹上滑落火里,火焰向上蹿了两下,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被甩在脸上的水惊醒,原是手上的鱼竿有了动静,绑着鱼饵的一端被拉着往水里沉,我使劲拉了,可这力气竟比不上一条鱼。
云华站起身子,替我扶住鱼竿,稍一使力,一条半截小臂长的黑鱼顺势跃出水面。
“好家伙。”我拿手捉住了它,将它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还没收拢,它一尾巴甩了我满脸的水,我松了手,它蹦跳几下眼见着要逃回水里,我急忙跑上去。
云华这厢刚放下鱼竿,顺手去捞那条鱼,我刹不住步子,云华……云华连同那只被抓住的鱼……一道被我推到了水里,云华坐在水里,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一脸讶然地望着我。
我摔在泥滩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全身上下都是大团的泥巴,我坐起身子,拿手擦了脸,蹭了些泥巴上去,看着云华愣了一会,努力憋着笑:“虽然下水抓也是个法子,但终归不太体面。”
云华的眉头抖了两抖。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道好轮回。
虽然这次我依旧没有收获,可云华瞧起来比我狼狈一些,我刻意忽略了他钓上来的两条黑鱼,所以这回算是我略胜一筹。
曲折的石路上走着两个怪物,一个满身污垢的泥巴怪,一个全身淌着水的水怪。
路上遇见一个小孩,才瞧见我们就大叫着跑开。
我与云华对视一眼,笑道:“是你将他吓跑的。”
云华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指着满身污泥的我说:“还是阿蘅的模样瞧着吓人些。”
我与他并肩进了一个村子,里面似乎在庆祝什么,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竟没注意到我们,我与云华跟着涌动的人群来到了热闹的源头,原来是有人在办喜事。
我还从没见过地界的婚礼是什么模样的。
我在后头蹦蹦跳跳,勉强看见前面布置得十分喜庆的舞台。再一跳,瞧见一块红盖头,一跳,瞧见新郎手里拿着红绸绑成的结发,另一端由盖头底下的人拿着,边上奏起喜乐,二人在众人面前拜着天地。
礼成,大家都欢呼起来。
一个稚子瞧见我与与云华,我以为他会被吓哭,却不想他指着我与云华笑说:“阿姐和哥哥的喜事热闹地连妖怪都被吸引过来了。”
妖怪?我咧一咧牙齿。
他身边的妇人打了他的脑袋,“胡说什么,没有礼貌。”又转向我们,“今天是小女的喜日,有幸遇上贵人是我们的福气,不如留下来一道吃喜宴。”
我仰头看向云华,眨眨眼,我有些想留下来。云华点点头同意了。
那妇人带着我与云华去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虽是布衣却比刚才穿着舒服不知百倍。
云华将刚才钓的两尾黑鱼赠与他们算是一份贺礼。
夜渐渐黑了下来,村子里燃起火把,照得周围开阔起来。我与云华的席位竟与新人们安排在一桌,许是我们沾他们的福气。我看见男子合不拢地看着姑娘笑,姑娘掩在盖头下的脸也许泛起了害羞的红云。
我喝着他们的喜酒,一脸嘿嘿地傻笑。
喜宴结束,众人散去,几个顽童拉着我一起,说去瞧瞧新娘的模样。
窗子半掩着,我与那几个小孩似爬虾一样扒拉在窗沿上,伸长脖子看,心怦怦跳着,有些小时候做坏事的胆怯。
大红的盖头被掀开,黑发红妆的新娘格外美丽,两人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彼此,就在他们要亲上的时候,边上的孩子打了个喷嚏。
“阿元,说了不准偷看!”那边的人走了过来,羞恼地丢下什么东西。
我抬头,一块红布罩了下来,盖住了我的视线。
几个小孩子鼓着掌,又有一个新娘子喽。
“我们替她找个新郎吧。”他们起了兴致,想办家家酒,不许我摘下盖头,牵着我向前走。
我从盖头底下看着脚下坑洼的泥路,还真是不大容易走。也不知他们将我带去了哪,路上见着一个行人就打量着他的模样,“不行不行,这个矮了些。”
“这个又寒碜了些。”
我在底下笑,这些个顽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同地界的红娘一样。
“这个行吗?”
“模样身量都不错,同我家丰神俊朗的哥哥能一比。”
“那就这个了。”
他们软乎的小手拉着我,将我的手放在了他们寻到的新郎手里。
那只手干燥而冰凉,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我手心微微出汗,伸手欲掀开盖头,“现在家家酒该结束了吧。”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不行。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我要掀开盖头的手,温润的声音如山间清流汩汩流动,“这盖头该由我来揭。”
“是啊是啊,家家酒还没结束。”
盖头被掀开,我眼前明亮起来,云华一身布衣就这样站在面前含笑望着我,他的眉眼可真好看,映着星星点点的焰火,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得我脸颊有些发烫,连带着胸口都突突地跳快了一些。
我想一定是我喝多了酒,喝醉了。
云华的手握着我的,专注地看着我,轻轻地说:“阿蘅,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孩子们在身后起哄,说着无忌的童言。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云华说的是家家酒里的戏言,还是……
我只记得自己捂住了那颗跳得极快的狐狸心,坚定地对云华说:“我这颗狐狸心可宝贝的很,任谁也讨不去的。”
云华挑眉,笑说:“阿蘅,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