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哥的书房里收拾了一副字画当做礼物,又拿盒子仔细装好。
大哥与云华的院子相通,我站在这一头向那边望去,却瞧见神君的房门紧闭着,难不成这个时辰还在睡觉。
正想着,房门开了,奚禹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手关门,一手端着信件,他远远地瞧见我,小跑过来说:“神君出去见朋友了,姐姐要是有事吩咐我就行。”
我一愣,摇一摇头。
奚禹迈开步子道:“既无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抱着画卷跟在他后头出了院门。
流景已早早地在外面等候,我将画卷塞入他的怀中,“这是要给师尊的,想你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由你拿着,也就算你一份。”其实流景也一定是备了礼物的,我就是疲懒,不想拿个东西作为累赘,就借此为托词。好在他没有拒绝,只冲我一笑就欣然接受了。
我不知流景是从何处听得我师从弘渊天尊,只盼他没有道听途说我从师时做的蠢事,细数起来,倒有一箩筐。
算着时辰,师尊应当还在授课,我与流景进了慧云山,由仙童领着去了殿前,师尊端坐在高台上,手边摆着一个细长的白色瓷瓶,我想里头灌得一定是清酒,这百年来习惯未曾改变,性子也一样,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高台下铺着许多软垫,听讲的小仙都恭敬地跪坐着,或仰头看着,或低头细细思索。
我与流景择了一处空地入座,也听了一会,流景听得认真,我几次低头打起瞌睡,最后一次是被他摇醒的。
我擦一擦哈喇子,众人早已散去。师尊悠然地在上头喝酒,流景正瞧着我笑。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师尊放下瓶子:“你摇她做什么,我倒想知道她能睡多久。”
“自然是睡到饭点,从前一向如此。”师尊身边的阿箬上前接过流景手中的字画,“一百年未见,也真是一点没变。”
她退回师尊身边,将字画收好。这妮子的嘴一向尖厉,百年前我就没讨的好,现在也一样,不过倒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阿箬这是想你了。”师尊道。
“怎么就能一百年都不回来一趟呢。”她鼓起腮帮子,语气涩涩的,扭头不看我。
“阿箬,我饿了。”我讨好的说。
她转过头瞪我“饿着。”又想到我这算是慧云山的客人,松了语气,“过来。”
我想着喊流景一起,师尊却叫了他过去。
“师尊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留了流景过去。”
“我倒听师尊提过,流景师兄近日飞升的劫将近,应当是怕其中出什么问题,提点一番吧。”
“师兄?”我拿手臂箍住她,“流景不过一个外学子弟,我与你同师门,你可从来没喊过我。”
“师尊每次授课你都倒头大睡,你且说说你识得几个同门师兄弟。”
我思索一番,实在屈指可数,阿箬喊流景师兄,那他当与我师从同门,此趟来多个师弟倒也不亏。
阿箬带着我从正门进去,里头坐着吃饭的弟子们都好奇地看着我,想知道我的来头。阿箬一指我,闷着声音道:“这是我的师姐。”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听得阿箬口中这一声师姐倒也满足,我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被她偏了一偏,不过还是被我上了手。众师弟先是讶然,而后恭恭敬敬地喊我师姐,我很是受用。
“既然受了这一声师姐,那自然是要帮衬着他们几分。”师尊不知何时到了我身后。
我看一眼师尊,又扭回头看阿箬。
“师尊说的是他们的课业,你总归是不能像上回一样灌醉师尊,逃了去。”阿箬瞧我一眼,压着只由我二人听见的声音道。
上回课业原是师尊亲自监督,我学艺不精,日常瞌睡中学的鸡毛蒜皮自然派不上用处,于是偷将那日师尊带去的水换成了酒,方才蒙混过关,不然今日还要困顿于此学习术法。
“那此番要去何处?”
“郢都,神魔交界处。”
“这会不会难了些。”阿箬看着我,“这么多人一道阿蘅怕是顾看不过来,况且……”我捂了她的嘴,担心她一时口快将我的事给吐了出来,这个面子可不能丢。
“你自不必担心,流景也会一同前去。”
师尊既这样说,事情就此定下了,除了几个师门弟子,阿箬也与我们同去。
我想起流景那日提起过的地方也是郢都。
我与流景并肩走着,“你为什么要去郢都。”
“去那里能为父亲分忧,减一减他身上的担子。”
我看向他,希望在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瞳孔中倒映的我,并没有掺着别的情绪。虽然如此,但这并不是一个好话题,我岔了去,“除了去守卫郢都,你有没有别的想法,比如当个逍遥神君什么的。”
“嗯,有……腾一片院子出来种花。”
“好……好想法。”
郢都为神魔交界,千年来一直不太平安,这还是要怪之前那只作乱的妖兽在逃脱过程中一爪子劈开了两处的接缝,凡是有些修为的妖兽都可以轻易地从裂缝中逃出来,几番作乱,百年来也害了不少生灵。师尊此次派我们过来,不过是因为那处又有了异动。临行前还给了我们些法器,许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手里掂着那捆绳子,“这是怕师弟们惹麻烦方便捆着用的吗?”
前面的几人集体颤了颤身子,其中一个弱弱地答:“师姐,这是捆妖兽用的。”
“师尊可什么都没和我交代,这好像就是普通的捆仙绳。”我拉了拉绳子,发现韧性还不错。
流景从我手中拿过绳子,“这郢都还没到,你就要折他们一半的胆子,待会他们完不成课业的责任可要算我一份的。”
“我这是立威,作为师姐总要有些威信才是。”我抢回绳子,想到我在慧云山的资历大流景一些便道,“你也喊一声师姐来听听。”
“慧云山外,九重天上可是按实力排的仙位,论的辈分。”流景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样算,冉蘅与我的位分相当。”
这话硬将我与他掐成了平辈,等他飞升了,我岂不还落他一截。
阿箬在一边听了,歪了脑袋看着我,“这话说的不对。”停了一下,却没有接着说。
前面的几人喊着已经看到了刻着郢都二字的石碑,我站在云头向下望去,那一道裂开的缝隙像深渊一样张着血盆大口,往外窜着大团的黑气。我尚处在震惊中,发现流景越过我和阿箬慢慢像前走去,双眼凝视着那一处深渊,我下意识拉了他的衣角,只一步,他就要坠下云头。
流景这才回神,收回步子,喃喃道:“郢都到了啊。”
“是,到了。”我松开他的衣角,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嘴角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