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书案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自己的名字，我实在弄不懂几个修仙的道士如何与我扯得上关系，我细数这几百年来惹下的祸事，却怎么也多不出这么一桩。
竹青进了门，蹲下身子，拿糕点从皇帝的口中骗出我落下案台的白纸，帮我用镇尺压好，又看了眼纸上的字问道：“小姐写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练字啊，你替我收下去吧。”我丢下笔，伸个懒腰，往屋外走去。
我觉得我还得去一趟那个宅子，不过得带个人才行，嗯…天气这么好，不知道朔方在干什么。
我拉了朔方一道，换了身轻便的行头直奔那座宅院，朔方还在抱怨今日份的酒还未喝尽就平白被我打翻，突然听见谁喊了一声：“那些道士们又抓到了一只妖怪。”
除了守着摊子做生意的，街上走着的人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一个方向涌去，剩下的人虽然过不去，也探头探脑得往那边看去，希望瞧上点什么。
“妖怪？这又是什么新鲜的词吗？”朔方奇道，“这地界一向太平，怎么会出妖怪。”
边上卖首饰的小贩道：“这可就不知道了，我们不过图热闹，想瞧瞧妖怪的样子。”
“那妖怪伤过人吗？”
“不知道。”那小贩答一句，低头摆弄起台上的首饰，朔方仍巴望着那小贩说些什么，我抚一抚额，从朔方的钱袋中掏出几块碎银丢在台上，又往朔方的怀里塞了一个镯子。
朔方瞧我一眼想将镯子放回去；“我买这个做什么。”
我笑眯眯地答：“送给前些日子给你唱曲的姑娘啊。”
那人也附和着说：“对对对，送给公子喜欢的姑娘，这个镯子可是……”
“那些妖怪伤过人吗？长话短说。”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和朔方可没工夫在街上听故事。
“那些道士抓的妖怪不少，倒没听说害死什么人，几日前捉的一个家伙倒是咬伤了一个小伙，还好他们来的及时，三五人制住了那凶兽，那人才没性命之忧，若是没有那些道士，妖怪横行的，我们这些百姓如何能过上安稳日子，公子说是不是，咦，公子，人呢？”
“这地界若是妖怪横行，凭几个修仙的道士如何能制得住，上回琅山脚下的几座城镇也出过妖，虽然那妖修为一般，只吞吃了几只家畜，可这城内外无不人心惶惶，如何像这样小打小闹，还有人哄抢着去围观看戏。”朔方摆弄着手里的镯子，一脸嫌弃，“这镯子还掺着别的杂质，式样还如此难看，我如何送的出手。”
“那给我家皇帝磨牙就是，省得一天换一副桌椅。”我伸手欲拿，朔方又不愿给，真是小气。
“花了银子的丢了可惜，还是收着好。”朔方将它塞回袖中，复又道，“既然城中妖兽横行，光没伤人性命这一点，我就不大相信，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妖兽生性凶狠狡诈，如何能等着乖乖被抓，你说呢，阿蘅？”
“你可真是吵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抬一抬下巴，前面乌压压地围了一大圈人。
说实话，我堂堂一个琅山小霸王为何要同一群平民百姓挤来挤去争抢着看热闹。
朔方早已挤到前头，回头看见还在外围的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呗，反正我现在是二哥的模样，怎么丢脸也丢不到我身上，索性扯了嗓子喊：“让一让啊，让一让，我身上可有大毛病，谁挤着我，一个不小心躺地上不喘气了，可要你们负责。”
这话倒挺有用，人群哗啦啦地撤了下去，待我走到前头才敢继续左右前后来回挤。
“这招厉害。”朔方夸一句，，我得意地挑挑眉毛。
所以这就是凶兽？我低头看着网里头一身污泥，低垂着脑袋的狐狸，这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狐狸，如何成了凶兽。
“朔方，你瞧着它身上有没有妖气。”我左右看都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没有吧，我也看不出来，要不你问问它，兴许你们同宗不同辈呢。”我一巴掌就想往朔方后脑勺上呼，忍一忍气，在他肩膀上使了点力气，“要不你上去问一问，反正你们智商上大概没差多少。”
朔方摇头，我索性一脚将他踢到那狐狸面前。那小狐狸被吓一跳，冲朔方咧了牙，脾气瞧着倒是暴躁的不行。
“冉蘅！”朔方扭头瞪我，我笑一笑，“那小狐狸好像很喜欢你。”
“这位公子请你离的远一些，不要被这妖兽伤到了。”朔方还未站起身就有两个白衣道士将那狐狸拖开一些。
我看着那狐狸被磨出血的爪子，皱起眉头，忍不住问身边的人：“他们抓到这些妖兽，都是怎么处置的。”
“大概是关在道观里吧，除去他们的妖性，不再四处作乱。”
“谁说的，既然是妖兽当然是除掉，上回伤人的那个大虫不是活生生被打死的吗。”
“残忍是残忍了些，可要是不除了他们，死的可是我们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我开口道：“若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小兽呢。”
“怎么会，公子，你不要错了同情心，道长的法器可是很厉害的，从来没有出过错。”
从来没有出过错吗？
大家簇拥着那所谓的妖兽，慢慢向前走去，我退出人群，看着上下怕打着灰尘的朔方道：“晚上要一起听曲吗？”
“听曲？好啊。”
“听曲！”朔方压低了声音喊，“这是听曲？！阿蘅你又骗我！”
“你轻一些，等会办完事情再带你去听夜场。”我与朔方现下正贴着道观的墙慢慢挪步，下午的时候我扮做卖花的姑娘，在一个道士那探了点口风，知晓他们近来捉到的妖兽都关在哪里。
我摸着道观上的砖石，数了二百三十块，抬头望了望，一翻身直接跳上了屋顶，扒开砖瓦，里面烛火明晃晃的，清晰地照着着铁笼里一双双恐惧的双眼。
“天，他们竟像模像样地抓了这么多。”朔方数着笼里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转头看我，“你不会要把他们都放了吧。”
“怎么是我放的？”我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一挥手，笼子齐刷刷地断成两截，我将它抱了起来，“当然是他们自己跑掉的，对不对？”
小狐狸乌黑的眼睛里映我的脸，还有身后熊熊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