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云华缓了会情绪,理出脑子里的事情说与他听。
云华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我按住打卷的发丝听见他说,“你明明知道,还是跟着出去了。”
我点头,又摇头反驳:“我以为那个孩子是你安排的。”
云华的手滑向我的脸侧,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瞧了瞧,我一扬脖子,顺带搓了两把:“只是很浅是伤口,已经好了,连疤也没有留下。”
云华淡淡地应一声,“这次的历练倒给你长了些教训。”
我觉得他有些生气,便转了话题:“我之前留的信神君看了吗。”
“看了。”
“没有什么话说吗。”
“下次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写信。”
“我在你书桌上留了第二封。”我的声音轻了几分,“我以为我今日见不上你了。”
“因为送皇帝去慧云才迟了些,平日这个时候我都在蓬蓬。”
“我有些好奇,你都去哪里找了我。”
“阿蘅留信勿念,便没有去寻。”
我一梗,这话倒直白,不知道接口什么,索性倒了身子在床边,顺带打了两个滚。
他笑一声,将我拉起来,“我初以为是玉里做了手脚,就上门与他切磋了一回武艺。”
“结果如何?”
“他不知缘由,又因在院内收敛着术法,倒被我压制住了,后来又去泊泽,东海两界……。”
我抖着身子笑:“玉里的事,若我在青丘被他认出,可不得加倍还我。”
“还是我跟着一同去。”
“那可不用,这也算是历练,神君就不要插手了,青丘外面也有很多虎视眈眈的人。”
“好。”
我看着云华,觉得胸口微微有些暖意,在思绪完全浸溺的时候,我想起来了,是之前的术法被催动了。
“我该回去了。”
云华送我至荒山入口,我将他挡在外面道:“里面设了屏障,外人入内会留下灵力的痕迹。”
云华若有所思地停住了,我未曾注意他的反应先一步离开了,这一趟出去的有些久,我得准备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到了屋外,房门紧闭着,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我松一口气,念羽应该还在山崖底下,我顺手将长弓拿走,怕遇到危险回来拿个武器也算合理。
从后山绕到了沼泽,不过半刻,我借力越过阻碍,在山涧外停住步子,四下张望了一圈决定进去看看,不知为何我觉得边缘的碎石棱角似乎比之前要锋利,脚下的路翻起很多新泥,越往前地上湿漉漉地一片。
那蛟龙不会闯了出来吧,我跑到水潭边,周围的绿植一片狼藉,也没有念羽的踪迹,我有个不好的念头,莫不是念羽在逃跑的过程中被那蛟龙拖下了水潭。可若是如此情况,花铃应该早就被捏碎了,但我没有收到任何警示,我慢慢地朝前挪动,不过几步路,又被脑中那双眼睛带来的压迫逼退。
这时候倒也顾不上什么私入禁地,还是得去找胥离来,我刚转回身,就见呼啦一声,头顶盘旋着一只巨大的苍鹰,正疑惑着,它突然向我俯冲过来,翅膀震动着卷起大片的草屑,我被逼得连连后退。
我见它眼中血红一片,周身泛着黑气,似乎是着了魔,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妖兽。也丝毫得不到喘气的空闲,身后是水潭,我对着它的下一个俯冲,压低了身子,锋利的爪子划破了我皮肤,衣服被勾着往后拖,我滚了几圈挣脱了出来,挽起长弓对准想要发起下一次攻击的妖兽。
也不知是它运动的轨迹过于刁钻还是光线过于刺眼,我几次都无法成功将它击退,背上的伤口有几分发痒,我来不及思考,它又是一个俯冲,差点将我带下水潭。
我往边上退了两步,它也不急于进攻,只是将我围困在角落,说实话,我还是很怕底下的东西会突然蹿上来,我努力平复着紧张的情绪,想要举起弓箭,却发现手臂像绑了千斤的巨石,丝毫动弹不了,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阴影终于反应过来,是毒性发作了。
我的双手刚触冰冷的潭水,整个身子就沉溺了下去,周身向上浮起的气泡像是与我交换着逃离这阴暗之地,周围水流波动,我感觉到冰冷的鳞片贴着我的皮肤摩擦而过,然后绕住我的身子,慢慢缠紧我的腰腹,我被拉着离上面的光亮原来越远,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水面越过,半道急剧坠落,扑通一声,张开的翅膀在我眼前浮动,我的思绪开始游离。
“你睡着了吗?”
我耳边嗡嗡地有说话的声音,我不是在水里吗,我猛得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有个人站在我对面,举着一颗明珠,微弱的光照着他周围一圈,而我在他的阴影之下。
“是你。”我想起来了,在慧云和蓬莱见到的,他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我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突然起身握住他的手,“你是……”
带着些温度,比梦要真实。“真的。”
他一愣,将夜明珠塞到我的手里,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随时都能出现……额这是在哪里。”我大概脑子进了水,有些理不清自己说出来的话。
“你是在我的领域里面。”他说道,又想起什么,“是我拉你进来的。”
“哦,你……”
“你是想问领域是什么?”
“啊?”
我呆木然地坐着听他解释,觉得长篇大论底下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比如我还是不明白领域是什么,他是谁,我为什么会被拉进来,诸如此类。
有些头疼,“我不是在水里吗,这个黑漆漆的地方是哪?”
“还是在水里。”他指了指下方,“我只是将你的神识拉了出来。”
我低头,看见蛟龙庞大的身躯蜷在潭底,黑色的鳞片覆盖着全身,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水中即将出现的猎物。
“原来远远看着就这么可怕了。”我说道,突然瞥见白色的一片衣角,侧了身子仔细看,那是什么,水面上似乎有什么动静,蛟龙挪动了身子,让我能清楚地看清底下的东西。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困其中,浸在粘稠的黑水里面,像破碎的木偶,被细线禁锢着越陷越深,我是从上面掉入水里了,被蛟龙抓住了……神识,领域什么的,我抬头看着他的脸,我不该在这里,逐渐鲜明的认知,让我恐惧起来。
瞬间的连锁反应,让我脑内重新经历了一遍落水,窒息,我拼命地揪紧胸口的领子想要汲取空气,眼前的人模糊起来,像是从高空坠落,狠狠地砸在地上,疼痛让我一瞬间脱出了他的领域。
我猛得睁开眼睛,双手开始挣扎,能碰到的只是它坚硬的鳞片。
在我挣扎着脱力的时候被一双手拉住了,“下次我会注意。”
他在我耳边说道带着些歉意,同时将另一只手覆在我的唇上,似乎有一股空气渡了进来,我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在他身边的范围内,似乎没有冰冷的水流,连底下的蛟龙都蜷缩成一团,不再缠斗,而他搂着我的腰将我一寸寸拉离深潭。
眼前逐渐明亮,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清晰,我听见苍鹰的长啸,余光瞥见阴影在我的头顶笼罩,我说了声小心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地上,我撑起身子,觉得大脑有些混乱,边上的绿植一片凌乱,连山石都被撞平了棱角,我稍稍运力,发现似乎禁锢着的屏障被打破了,那一汪深潭干涸了下去成了一片断崖,蛟龙应该早就跑走了,没有了守护的山洞似乎一跃就能到达。
我扶着石壁慢慢往里面走,山洞里面似乎有些潮湿,我在掌心托起一束光,发现地上有明显的脚印与拖行的痕迹,又担心会有妖兽在那,所以一直紧绷着神经,但是直到尽头也有看见任何生物的痕迹,一个空荡荡的山洞,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我正打算回去,突然有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那种压迫感太强,我翻身挣脱了他的桎梏,与他交手了几回,正巧借力打在他的胸口,只听见踉跄的脚步声,来人摔倒在了地上,我疑惑,我倒也没有下这样的死手。
四周沉寂了一会,没有任何声响,我用箭羽划开一簇火焰,在火光的照射下洞中的景象清晰起来,地上倚着墙而坐的人,身上的装束十分眼熟。
“念羽?”我开口问道。
一张白皙的脸抬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问道:“你去了哪里,我……念羽!?”
念羽看着我,眼神失了焦距突然倒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完整,背上还有半截手臂长的伤口。
山洞里潮湿阴冷,念羽身上的衣服又是湿的,再待下去实在会引起伤口的恶化,我站起身勉强将他的身子扶住搭在肩膀上,挪腾了几步,念羽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牵扯到了伤口,我又将他放下。
他睁着眼睛看向我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是进来找你的,但是被妖兽袭击了落了水。醒来的时候便在地上,蛟龙也不见了,潭水也干涸了,然后我就进了山洞。”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我隐去了头尾显得倒有些可疑,我想着可以再添些什么,念羽说:“你有见到什么人吗?”
若念羽一直在山中,云华他是不知的,那个神秘人所说领域,应该是只有被拉入的我才能见到吧,上一次也是在流景出现前就消失了。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潭水那么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来的,不是你救的我吗?”
“还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被蛟龙攻击了,不过它似乎更在乎这个逃跑的机会,所以并没有与我纠缠过久。”念羽笑了声,“我这还算是幸运。”
“你身上的伤挺严重的,我也不会治疗的术法,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我刚起身就被念羽按住了,“怎么了?”
“让我缓一会,试试能不能有些力气。”
“好。”我蹲坐在一边说道,“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倒是遮掩不过去了,你说胥离会如何。”
“你我都看到了山洞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外面一只蛟龙,也不算窥破什么秘密。”
好像也是,既没有秘密,为何要设置屏障加以蛟龙守护……啊,蛟龙跑出去了,我突然想起来,若是它在外作恶,可不是得算上我的一份。
私自放出妖兽一条已是罪过,若是让它伤了地界百姓的性命……我越想越觉得这祸事闯得大,得先和云华只会一声让他先帮着处理。
“姐姐,你在想什么?”念羽突然开口问道。
“我在想那条蛟龙的事情,它若是跑出去作恶,倒是麻烦。”
“哦……是啊。”他向我伸出手,“扶我一把,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你现在好一些了吗?”
“只是勉强能走动,不久留了,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