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比传闻中的蛟龙还要恐怖呢。”念羽的色变,胥离话语的耐人寻味,和阿箬扑朔迷离的踪迹,岛中藏着的秘密像是在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不能像先前一样莽撞,里面虽然有蛟龙潜行,但不靠近水源也就无碍,阵法锁住了灵力,对它也是桎梏。
我得再进去一次,进去确认一遍。
念羽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你若是想,我可以陪你进去,两个人一起能相互照应。”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
他一愣,笑着摇头:“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帮着探路而已,不需要报酬。”
虽然怀疑,但转念一想,若我被困入其中,用花铃求救和念羽通风报信二者并无差别,这山中怕是没有第三人的存在,还是保着性命要紧。
这两日胥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让我和念羽一起出山去探探青丘的情况,我虽不晓得他藏起的心思,但出去多了解些对我也无害。
我们在入青丘结界前易了容,念羽之前已经打点好了,帮着我一起幻化成两个出山采买的小仙模样。
青丘的守卫较严,面容身份的确认一样不少,我紧张着怕被发现,念羽轻声道:“不用担心,我的易容术不会出差错,来时特意掺了他们的灵力味道,就算没有脸上幻化的模样,不是亲近的人也难判断地出。”
我点头,想着蓬莱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混进来的,我三两天见他一回也没有瞧出异样,顿觉得十分可怕。
“姐姐放松一些,你太紧张了,你之前来过青丘,应该比我要熟悉一些。”他拍了拍我肩膀,“若是一直提心吊胆,紧张的气味会被发现的。”
我瞥他一眼,努力平复心情,虽然如此,我几次来青丘都没有遇上什么好事,这一路上的人来来回回地跑,十分忙碌,连小孩子也一样。
“这是在做什么?”我压低了声音问,看着也不是为了抵御敌人,照理青丘在女君继位之后也休养了一段时间,我的失踪也给红钰继位减了不少阻碍,现在该是最平稳的时候,但路上行人匆匆,倒像是在战时。
“明面上是红钰得了君位,但是她的宗脉实力没有天上的玉里神君强势,当初为成功添加的筹码,现在倒落得分权的结果,若是女君实力居上,情况便会不同,君者掌权,宗亲长老辅之。”
就像阿姐在时……若是我当初不私自下山,或者再努力一些,青丘或许不会是这个模样,当年的灭顶围剿也不会发生红钰有宗亲为后盾尚且避免不了被玉里分权,我孤身一人得了君位,胥离的匕首就会架上我的脖颈,像待宰的羔羊那样。
“天上那位病公主姐姐听过吗?”念羽突然转了话题。
我一愣摇了摇头:“我似乎没有听过天上有位份的公主?”
“只是戏称罢了,玉里神君的宫中的卫夷,不知是什么病症,天下珍奇名贵的仙药都往那送,一月一次,拿丹药续命,青丘这些人一半都被支使着照顾药草去了,如此兴师动众且不是个公主待遇。”
卫夷……,是当初云华与玉里在药君殿里起冲突时被提起的名字,似乎还有在哪里听过,很熟悉。
我走上前与他并肩:“能多说一些吗?”
“是打探消息的时候当趣闻听了一嘴,我知道的也不多,关于这病似乎是当初她私自下界惹出来的,传闻很多,真假难辨。”他又压了声音语气里多了揶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能如此让玉里奔波劳累的也只一人了。”
我点头,也猜出一些,是与云华有关。
想来念羽也是顾虑着我,刻意忽略了没有细说。依现下的情况也不合适,便没有多问。
我与念羽一路沿着山林绕圈,开辟出来种植药草的地不少,人力也多被耗费于此,连身量只我一半的孩子也被拉着。
我轻叹一口气,见念羽望着底下的人,眉尾轻轻上挑:“若青丘长期如此行径,必定损耗人力,松懈守卫,即时有妖兽闯入,他们便会成为一盘散沙。玉里一月至多来三回次,若是阻隔了他们与天界的消息,那会是一场混战。”
“混战吗。”我冷了语气,“这是要交代给胥离的法子?”
四下安静了一会,只有周围扬起的风声……
“这…是殿下的意思。”念羽有些无措地开口,“我不应该如此草率……”
“这是我阿姐用性命守护的土地,臣民。若要用血河来更迭君位,我会选择站在对立的一面。”
这次查探被草草地打断,仅靠我一人之力确实微弱,琅山与慧云之后,我想不出更好的合适人选能够帮助我。
胥离并不刻意阻隔我与外界的联系,我偶尔几次出山都是同念羽一道,也算是无形的监视,近日我发现念羽对山崖底下的水岛似乎有些兴趣。
我过血蝠洞时看到过三两次他在附近徘徊,大概是对其中的蛟龙和山中的秘密好奇,如此隐秘安全的地方,藏着的是什么。
我与他先前已前去查看了地形,却并未进入石壁中,瘴气沼泽的普通阻碍都有应对之法,若是引了蛟龙出来,在石壁中间被围堵确是有些棘手。
“不如我进到石道中间查看一下可以躲避的地方,你就在外面等着,若是突发变故我们也可以互相知会。”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原本想阻止的话落到嘴边却是一句提醒:“不要跨入水岛附近,我在外面等你。”
我站在外面看着他进去,若是我离开了,里面真的有什么情况……
“等一等。”我喊住他。
念羽转过身:“怎么了?”
“这个给你。”我将花铃放在他手上,“可以留着保命。”
他一愣,收了花铃说道:“我会小心的,那我进去了。”
我站在入口,看着他的身子隐入黑暗,松下一口气,这是胥离留给我保命的,给了他如今离开了倒能图个心安。只要不近水源,就不会有什么致命的威胁,念羽应当是有分寸的。
从山中出来我便一路奔往蓬莱,耳边的风声呼啸,袖子里紧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之前的信也不知云华是否有看,预留在屋内本是怕当时有所不测,信中所言能宽慰他几分。
如今倒记不得写了什么,应该有许多伤感的话,不知道我走后,云华做了些什么,胥离刻意隐去了我的气息和灵力,发簪也一并丢下了,四海八荒那么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去找一个我,实在大海捞针。
算着时辰,云华也许在书室翻看信件,不太忙的时候偶尔会在屋内小憩,不知现在又如何,我没有很多的时间,若是云华不在蓬莱去了别处,我只能留个口信,也许等着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我先去了云华办公的书室,不在里面,连卧房里也没有,略有些失落,在屋内等了一会也无人,只得折返。
出了院子,心中突然一动,想着那日丢下的发簪也许被云华收回了屋子,现下取回便能让云华知晓我的踪迹。
于是绕了个圈走到我的院子,里面被打扫的很干净,还新添了秋千,躺椅。皇帝常在树底下啃的榆树被围了栅栏,虽然我觉得并起不来什么作用,这个始作俑者不在才是最安全的,今日也确实不在。
这一趟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我想,也许他们去慧云想寻我的对策了。
推开屋子,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台上的千面倒是没枯败,我离了那么久,应该是云华日日给它浇水打理,走到妆台前,透窗而过的光正巧落在桌前的楠木盒子,明晃晃的,一眼就让我看见了。那盒子一如我当初瞧见的样子,当时在水船上……我坐在桌前,轻轻打开盒子。
看着上面的纹路与珠花,画面重叠起云华温柔的声音,突然眼睛湿润起来,心里堆着的情绪松懈了,觉得难过又困倦,伏在桌案上似乎是在依靠着冰冷的台面来支撑自己。
可以短暂的抛开一切……
很是放松,漫天的花羽,我卧在柔软的草地上,鼻尖绕着淡淡的松墨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就该是这样的美好。
柔软的衣料摩擦着我的脸,我不自觉地翻了一个身,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蘅醒了吗?”
我睁开朦胧的眼睛,云华正弯着眉眼温柔地看着我,果然是在做梦,我适才还在冰冷的妆台上趴着,这会就到了床上。
我闭上又睁开,耸了耸鼻子,觉得脸上多了些东西,云华的神色突然变了,“是哪里疼吗?”
“不疼,不疼,我是想神君了。”我抹着眼泪,“我很久没有梦见你了。”都是些可恶的蝙蝠妖兽。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次,还没有遇见你。”
“我就在这里。”云华安慰着我,将我的手握住。听着他这么温柔地说话,我想起那座荒山,哭得更悲伤了。他似乎有些想笑,说道:“阿蘅你以为是在做梦吗?”
我将脸贴上去,有些怕他走了,“梦里也多待一会吧,等会醒了我就要走了。”
“阿蘅。”他微微侧过脸,喊了我一声。
“是要走了吗。”我问,唇上突然的柔软温热,一点点将我的脸烧得滚烫,一只手扣上我的后脑,我僵住的手抱住了云华,闭上眼睛,沉溺着他的气息,由着他将我原本迷茫的神思一点点唤醒。
“阿蘅,不是梦。”他抵着我的额头,注视着我,“我在这里。”
我抱住他,“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很怕一松手就会回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