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着指头算,已经第三日了,云梦泽处还未有半点消息,药君府上也是一派宁静,就连阿爹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没有风声,若是阿爹情势不好,二哥也许就呈了信函去天君那。
只是听闻大哥的情况好了许多,能躺在床上睁睁眼睛吃些汤水,我想着去见他,却又很是害怕,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我望着周围一圈的守卫,还是收了心思。
琅山如此平静也亏得东岳神派兵驻守,他倒是雷厉风行有主意,对着琅山也是上心,我更觉自己被锁在霁雪阁内是个好主意,他见不上我就不会恼怒心烦,于琅山也更是有利。
第三日的晚上我依旧一个人合衣平躺在床上,平日里我会想着柔软的锦被与案前的花香,可最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屋子里还是有光亮的,我自那日起就未有少过屋子里的烛光,我总是怕晚上一个人会瞧见些旁的人,做些困扰自己的噩梦。
虽然我已经渐渐接受那日的事实,可是回想起来,还是头痛欲裂,我不敢去想…这个错误造成的后果有多可怖,可我又躲不开。
我坐起身子,胸口又开始发闷,窗户上的影子叠成好多块,摇摇晃晃,最后突然沉寂下来,烛火熄灭了,我僵在床上不敢动,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我感觉到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慢慢走近了我,哐的一声似乎撞上了桌子,我想这突然闯入的人,不大聪明,瞧不见还学着话本里的盗贼吹熄了灯。
又想这样蠢笨的賊是怎样瞒过外面的守卫偷跑进来,他应当不是为了索命,我轻轻地出声:“你往桌子的另一头去,那个箱子底下塞着些夜明珠,你全都拿去吧,往后我也用不上。”
我听着他的动静,他在原地呆了一会,还是朝我走来,“你既不为钱财,我……”那个贼人从后面困住我,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真是一个随便的小贼都能欺负我,我气恼,掰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我听见轻微的吸气声,鼻尖绕着熟悉的松墨香,很淡,更多的是枝叶混杂的青汁味还有一股血腥气。
“云华?”我不确定地喊道。
“嗯。”黑暗中传来轻轻的一声,我突然安心下来。
我呆坐在床上,云华仍一只手环着我,我觉得这样不合礼仪,挣了一下,云华在背后轻轻喊了声疼,我不敢再动,只问:“神君被云梦泽的毒物伤了?”
“我寻着药君了。”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你不用担心,他已经去为你阿爹诊治了。”
云华神君如今的行径让我大为窘迫,我顾念着他有伤在身又不能强硬地挣开,只得开口问:“神君为什么不燃灯,四面漆黑的你我都瞧不清,再说我也可以替神君包扎伤口。”
云华轻笑一声,如果面前有铜镜,我的脸一定红的厉害,“用不上,适才药君已经替我处理过了,不过有些狼狈,我不想让阿蘅瞧见。”
“我走前可是说了,以我神君之躯,岂会惧怕小小瘴气。”他玩笑道。
我嘴巴张了张,还是问:“神君真的没事吗?”
“阿蘅要是不放心,那还是转回来瞧一瞧我吧。”他松开了手。
我嘟囔道:“神君适才不是说一身狼狈,不想让我瞧见吗?再说你也不许燃灯,一片黑的能看见什么……”
我转过身子,突然呆住了,云华手中的夜明珠正发着柔柔的光,将小半个屋子拢在光里,又化作他眼中的星点,神君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面颊上沾着些尘屑,头发微微湿润却还是服帖地垂在两侧,我被云华灼热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侧过脸去,注意到窗上印着两个明晃晃的影子,我赶紧伸手捂住了夜明珠,将它藏入袖中,四下望了望没什么动静,才松下一口气。
“适才那么亮的光,外面的人没看见吗?”我疑惑道,对上云华含笑的双眼,又瞧了眼我与他相叠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收了回去,“神君既做好了准备,又为什么早不与我说。”
“嗯……我忘了。”我眉头一皱,云华又接着说,“也许是伤口疼得厉害。”
我摊手,没了办法,神君还真是将我掐算地明白。
“我虽被关在霁雪阁了,却没什么危险,神君为什么还冒着风险进来,这时候应该去寻二哥才是。”我在袖子底下拨弄着手指,心里头想着些什么,却不确定。
“我来这里,是为了让阿蘅安心。”
我低着头,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没有人开口,我等着等着,突然打了个哈欠,又赶紧捂住嘴,我都忘记云华还在这了。
“阿蘅要是困了,就睡吧。”他替我摆好枕头,与锦被。
我抱着膝盖问道:“神君不走吗?”
“我有些疼痛难行。”
我一顿,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准这是谎话,还是真的,他既走不了,我也不能拍着锦被说,那神君就留下来休息吧,这样的话。
一个床铺,一条锦被,我思虑了有小半会,哆哆嗦嗦地从里头伸出一只腿:“不然我睡床下,神君睡上头。”
“不用。”他站起身子,将烛台拿了过来,“要燃灯吗?”
我缩在被子里望着他。
他点了灯,我伸长脖子又给吹灭了:“不点了,别被外面另一波巡逻的人瞧见了。”说着将自己包了个严实。
云华点头:“待你睡了我就走,你好好休息,明日我来时,你再与我说说琅山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我点了点头,挪腾着伸出手,本想睡前在絮叨些什么,可实在是太困了,眼睛一合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做了梦,梦见我自己生了场大病,总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嘴边含着苦极了的汤药,身子冷冷的,可一直有一双手握着我,虽然那点热度微不足道,却暖着我发抖的身子。
我睁开眼,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晌午,怎么竹青也不进来喊我,我掀开锦被,一抬脚撞上了什么,我揉着脚抱怨:“是谁将椅子摆到此处的。”
竹青从外面开门进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又关上门,凑到我身边轻轻的说:“云华神君今早怎么从小姐你屋子里头出来的,连守卫也一齐撤到了院子外面。”
我愣了一会问道:“他刚走的吗?”
“怎么能,早就走了,我要进来喊你起床时神君吩咐让我在外头等着让你多睡一会。”竹青趴在我床边说道,“也许是二公子让云华神君来瞧瞧你,嗯……神君也许是有事要吩咐,可却料不到小姐能睡上这个点。”
我干笑两声,这小妮子的吐槽听着还真在理。
我盯着自己的手想,难不成那个梦有一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