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前缚住了我的手脚,我侧躺在地上,眼上的软绸冰凉湿冷的贴着,平时把玩在手中柔软的青草如细细的银针贴在脸上,一动就微微发疼。
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着对策,我本可以大声喊叫引人过来,可这个不确定性在于来的人是谁。明珠刺杀大哥众人是都瞧见了的,此时席面上应当已经乱成一团,若明珠逃了出去,那四处该是抓捕她的人,他们不知琅山除了一个冉蘅还有一个与她面貌无二的明珠,所以他们四处找的人是我,先前埋下的苦果,今时却只能吞下。若来的人发现我,亦或是寻到我与明珠二人,事情似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用手肘抵着地面想努力支撑起身子,却只是在原地摇晃,几番下来有些脱力,我在地上滚了两圈,靠上一个冰凉的石凳,一点点挪着坐起了身子。
冰凉的石头贴住我被汗濡湿的衣裙,我稍稍喘了几口气,仰头望了望,透过布条的光越来越少,太阳已经渐渐下去了,我眼前的世界与黑夜无疑。
兴许竹青会害怕的离席,然后瞧见狼狈的我,我还得想想该如何说个故事让她信服。
沉寂了一会,我开始想,明珠为什么要如此做,她公然在宴会上刺杀大哥,目的是什么,致他于死地吗,她断没有理由报以如此大的仇怨,她平常扮作我的样子本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还能全身而退。今日冒着风险在睽睽众目之下行凶是为什么……,他们瞧见的又是什么,是冉蘅行刺沧泽,可我又为什么要如此做,是为了沧琅王……之位吗?
我听见周围有声响,我缩了缩身子,并不希望被人发现,四处都是在寻我的人,坏的多于好的。我以为周围如此暗,我躲藏的很好,耳边突然近了喘息声,有手摸上了我的脸。
“谁?”我出声问道,感受着这双手的主人,指尖柔软细腻,微微有些薄茧,是个女人。
她停止了抚摸,猛地拎起我的身子,我坐在了石凳上,她在替我解手上的绳子,很慌乱,我能感觉到她的鼻息打在我的脖子上,我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在脱手的那一刻,我骤然抓住她的手腕。
“阿蘅!”
是明珠,她喊了我的名字,我揭下眼睛上的布条,看见那张苍白的脸。
“为什么……要杀我大哥。”我抓着她的手腕,慢慢加了力气,“从你出现开始,琅山就一步步陷入危险,你从不是真心帮我的是不是。”
哪有人会付出自己的命来替别人挡危险,即便她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魂魄,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不也是另一个我从未看透的人吗?
“那一刀,我偏了三分,沧泽不会有事。”她的声音微微嘶哑,想从我手中挣脱。
“你又如何算的那么准。”我冲她喊道,“这是一条人命,不是山野间随意的野兽。”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无数双眼睛看着,你可能看见如刮骨钢刀的那一双,我不能错,你也不能。”她说的时候眼神飘忽,似乎十分紧张周围。
“你在找什么。”我四下望去,一片漆黑
“阿蘅,从沧琅王中毒开始,这盘棋就开始了,也许更早,在我从道士手中逃脱开始。”我震惊于明珠所说的话,一时被她挣出了手。
“阿爹中毒,你知道是谁做的……你说出来。”我的嘴唇微微颤抖,“这一切恶梦一般的事实都只是一个局……为了什么,他为了什么。”
“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说了。”明珠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剑柄上的红宝石亮得刺目,是刺伤大哥的那一把,她将匕首塞在我手上,我觉得十分可怖,刺痛般缩了回去,匕首掉在地上,又似乎如石锤重重砸在我的胸口。
明珠说了那么多,可她还是那个人的帮凶……
“阿蘅,阿蘅!”我听见明珠在急切地喊我,可我神思有些恍惚。
她强硬地将匕首塞在我的手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等一会,等一会人就要来了,也就是时间问题,他在琅山四周布了结界,凭我如今的状态是出不去的。”
我低下头,她的手指又呈现出微微透明的状态,她是逃不出琅山,我又看向她苍白的脸,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死了,上一次她告诉我,道士的符纸对她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她没有实体,只是魂魄与灵力结成的个体而已,存在不了百年。
“阿蘅,等那些人来了,你便不能留着我了。”
“你努力来到这里,做的所有是为了什么,取得我的信任,伤害我在琅山的家人,如今一句不能留,是为了种种让我杀了你报仇吗?这些事情如何能够这么简单轻松的解决。”我一步步逼近她,“你能让我阿爹立时解了毒,让我大哥重新站回高台,让琅山还是从前不染污浊的灵域吗!”
“从开始就是我借着沧琅王对你的爱护才以替身入的琅山,我想借着琅山与你的手去帮助青丘,可我知道琅山于你很重要,两败俱伤不是你愿意看到的,我与旁人做了交易,只要你离开琅山,无论去何处,他都不会以你我的身份做文章再加害琅山。”
“帮助青丘?为什么……”
“阿蘅你不是被遗弃在青丘的,那高崖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青丘的祸不能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是你带来的,你不知道的我替你受了,现在这些结果你始终要自己背下。”明珠看着我,眼里尽是无奈。
青丘的祸……她在说什么,她在骗我的吗,可我看着她的眼睛挪不开视线,身子开始发抖。
“阿蘅杀了我,你就能知道真相了,取回你缺失的这一缕魂魄,你想要的真相,在我身上。”明珠摊开手,露出自己纤弱的身躯,嘴角带起笑容,似乎有将要解脱的快乐,“没有人能做错了事一辈子安稳享乐,阿蘅,你该走出琅山去长大了。”
我握着刀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水泽晕开了我的世界,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只刀口反着月光,格外的亮。
“再迟一些,就要被发现了。”明珠冲我笑道,“阿蘅不要让我做的全都白费啊。”
我伸出手去,闷闷的声响穿透明珠的胸口,鲜血一滴滴地烫着我的手,我抬眼撞进她的笑容,惶然地跪坐在地上。
明珠低下身子抱住我轻轻说:“阿蘅,不要怕,我带你出棋局,我告诉你执棋者是谁,你永远不要与他做交易,他是一个贪婪而又精明的商人。”她又低低的自语,“而我也不是一个徒有银钱的买客呀。”
明珠抱着我的身子向一边歪斜,我呆呆地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子。
月光照过来,在石板上,出现了一双脚,我护住明珠的身子,抬眼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