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这一消息来的太突然,将我打蒙在原地。
“说仔细些。”云华微微蹙起眉头,也是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侍从喘一口气,继续说道:“午间我记着小姐的吩咐,去屋子里给沧琅王送醒酒汤,屋子窗户紧闭有些暗,我几声唤将军不醒,就斗胆上前查看,谁知将军胸前的衣襟上竟染了血,我瞧了将军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的伤痕,只面色发白,气息微弱,方觉可能是中了毒。”
是谁下的毒,明明我晨起时去瞧,阿爹不过是酒醉,可我也未有近身……并不能判断阿爹中毒的时间。
“大哥知道吗?”我冷静下来,略略思索,这是大事,今日入琅山的人虽众多,却都是登名造册了的,虽不知谁怀着心思,下了毒,眼下却不能透露半点消息出去,琅山若是乱了,也许正好遂了他的意。
“不知道,今日隆重着,我晓得分寸不好与大公子说,就私下来寻了小姐。”
“去喊府上的医者来。”我吩咐着他,身子急冲冲地往外跑,阿爹的房门大开着,我跨步进去,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地上桌上仍是那几个空了的白瓷瓶,不过多了一碗凉了的醒酒汤。
我伏在床边,探了探阿爹的气息,果然十分微弱,白襟上的血格外扎眼,虽然如此,阿爹面上却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除了面色苍白些,仅仅就像是睡着一样。
云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才到的医者。
医者上前观了观阿爹的面色,用灵力查探了阿爹的心脉,又取了些血查验,我在一旁等着,觉得分秒都是煎熬。
见他重新收回手,我才开口问:“阿爹中的毒如何?”
他摇摇头:“我的医术浅薄,辨不出所中的是什么毒,不过毒药的分量与毒性都不是很大,短期内能解开就不会危及性命,但时间长了,对身体的损耗还是很大的,若药君在这,兴许能有法子。”
“是,已经差人去请了。”我说完,突然想起药君前两日差小仙侍送了贺礼过来,掐算好时令要去云梦泽采药材,当日便启程了。
云梦泽的外头孕育着天然的毒瘴,旁人不知法门自是无法进去,即便侥幸避开毒瘴,偌大的群山又如何寻得药君,如今的时间都是至关重要的,阿爹与观礼的众人都等不得,我看着床上躺着的阿爹,一时心里惶然头无主。
“阿蘅。”云华突然握住我的手臂,我身子一颤,转回头望他,“这琅山还有你二哥,沧泽既拖不开身,你该寻你二哥商量。”
我点点头,努力稳了稳适才泛起的情绪:“去请二公子过来。”
我又将视线转回阿爹,好像除了这么守着,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若是明面的危险,我能放开了去搏命,可是这暗地里的卑鄙手段,我一点法子也没有,这琅山的平静,是从青丘回来以后被一点点地打碎,我将自己整个人埋在阴影里,愧疚地抬不起头。
“阿蘅我替你去请药君,琅山至云梦泽,我快些,一来一回日落之前兴许能回来。”云华开口说道。
“云梦泽毒瘴的厉害你我都是知道的,还是等商量后决定更为稳妥。”我虽然着急,却不能自私地为着阿爹枉顾旁人的性命。
“阿蘅你相信我吗?”云华微微曲下身子,轻声细语像是在哄一个迷了路的小孩。
我眼眶晕了一圈红,咬牙又说了一遍:“瘴气危险。”
“堂堂神君是不会怕小小的瘴气的,你没听过云华神君的威名吗?”他伸手捂住我的眼睛,“阿蘅别哭,你的阿爹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推开他,我知道云华对我从来都是好的,他不会害我,那些久久徘徊在我脑中蛊惑着我去厌恶疏离他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些都是虚假的,编织出来的谎言,我该相信我看到的,伸手去触摸被我忽视的真相。
“我去替你备些帮手。”
“不用了,人多了费事,他们出事了我还得腾出精力顾看,会耽搁时间,再者此事不能宣扬,动静越小越好。”
云华反驳了我,可我觉得云华一人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我的小弟们修为是不高,可总得有个相互照应的,“那你带上皇帝。”
“我会尽快回来,你多注意些琅山周围的动向。”云华说完就急匆匆地腾云离开了。
我收拾起地上的瓷瓶,擦干地上的酒渍,突然觉得不对,我缓缓将瓶子放在桌上数了数,瓶子多了,我昨日检查时只少了两瓶酒,那这多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下毒之人留下的。
突然大门响起声音,我警觉地回头,见得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二哥来的急,被什么东西绊了脚,撞在了门框上。
“你这麒麟兽,倒趴了个好地方。”二哥啐道,皇帝哼了声表示不满,我安抚了一下皇帝,叹一口气,云华还是将它留了下来。
二哥近前来瞧了瞧阿爹的情况,也是没有眉目,“我从席面上被喊下来,那里暂时没有任何异常,这消息没有散出去倒是好的。”
“阿爹这个样子是无法出席的,虽然也不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与阿爹交好的旧友总会问起,我是不敢去席面上应酬,怕露了馅,你可有法子。”我问道,要尽可能减小对席面上的影响。
二哥站着,一把折扇反复敲打着掌心,眉头紧蹙:“这个倒不用担心,狼爷爷在席面上,我回来时已经与他知会过了。”
“现下该想的是下毒者真正的目的。”
仅仅是单纯的对阿爹下毒吗,按现下情况来分,不过三方,玉里,鬣狗,青丘,可是这个范围又太大了些,每一方都好像有下毒的理由,却又奇怪,若为着女君之位,明明我才是直接的利害,这毒下与我岂不是更加遂意,于阿爹来说确是不明不白。
我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瓷瓶,这是我从地界的集市上买回来的,我只能凭外观判断这些瓷瓶是一样的,那人该是知道阿爹喜欢喝酒,再处心积虑地用同样的瓷瓶诓骗阿爹,可阿爹合该知道分寸不会饮那许多酒。
“阿蘅你觉得是否该封山?”二哥所说的问题,也是我犹疑不决的。
我思量再三,觉得应当顾全着大局:“这是大哥新任狼王的第一日,琅山不能乱,现在情况稳定,我们大可继续开山设宴,连贺七日,这个时间是充裕的,足够云华将药君带回,实在万不得已……”
二哥的扇子敲在我头上,平日是带着戏谑的,今日却觉得安心,“你说的对,山是万不能封,不然如同青丘一般,二者撕破脸伤亡也不小……实在万不得已,这样棘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是,我在心里默默地记下,眼神又飘向桌上的瓷瓶,这里的问题又如何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