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听得胡文善如此说,正待开口,胡羲便开口大声说道:“够了!文儿,能医治便治!不能医治,就请伯爷另请高明!如此牵强附会、满嘴胡缠,岂有此理?”
胡文善听得父亲如此怒斥,正准备再度狡辩,便听得张辅侧头对着胡羲说道:“仪远(胡羲,字仪远)兄,胡公子此言亦是在理,此笔损失当由在下赔付!”
话声刚落,张辅便又再次出门,从那小将手上再次取过二十张银票,进来后再次双手递给胡文善说道:“请胡公子过目,此是京中隆昌钱庄的两千两银票,亦可随时兑取足银!其中一千六百两是赔付银钱,剩下四百两只因在下来得匆忙,空手而至,此便是在下初次上门拜见胡老将军之薄礼,略表寸心、不成敬意,还望胡老尚勿嫌弃,敬请笑纳!”说完后对着胡桢躬身以示行礼。
胡桢见张辅如此,便杵着柺棍站了起来,还了一礼后微笑着说道:“张伯爷如此厚礼,老夫受之有愧!况且你已赔付我府中管家伤臂银钱!此番厚礼,老夫心领了!”
胡文善见祖父谢绝了张辅如此厚礼,便从张辅手中取走一千六百两的银票后说道:“张伯爷,我祖父不欲受此厚礼,这剩下银钱,你收回去吧!”
张辅见胡家祖孙不肯收礼,仍旧没有收回递出去的银票,转头看向胡桢正色说道:“还请胡老见谅!在下确实是因得知此处胡公子善医眼疾,便连夜进宫与皇上辞别,当夜便带着犬子往这里赶来,一路未曾歇息,所以也未来得及备礼前来,还请胡老海涵!”
“既然我祖父不收此礼,你且先收着吧!”胡文善说着,便看了看站在张辅座椅旁的小男孩,转头对着张辅说道:“张公子是何眼疾?”
见胡文善问起儿子的眼疾,张辅便收回手上银票,向着胡桢拱了拱手行礼,再转头看着胡文善说道:“犬子早年间双眼尚还完好,近年间不知为何视物却愈渐昏渺!在下延请了京中所有名医、太医院诸位御医及周王等,并求皇上特旨请得太医院戴思恭戴院使诊断,均说小儿所患眼疾为青盲之症,且已无药可医!”
说到这里,张辅满脸痛惜,稍事停顿了一下,声音消沉地继续说道:“只是犬子从小乖巧伶俐、聪慧异常,在下实是不甘心……此子就此目窍闭塞、两眼失明!”
胡文善听得张辅延请了一众名医中有周王、太医院戴思恭戴院使,便出声问道:“周王?戴思恭戴院使?可是编撰了《救荒本草》和《普济方》等医书的周王?戴思恭戴院使还健在?哦!是了,戴国手确实是活到了永乐年间!”
听得胡文善如此又问又答,张辅接着说道:“正是编撰了《救荒本草》和《普济方》等医书的周王!戴院使两个月前因年迈已向皇上告老回乡,如今应早已返回故里了!”
“可惜!甚是可惜了!”胡文善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众人见胡文善如此,也不知胡文善是因张辅带来的孩子无药可治可惜,还是因名医国手戴思恭离开了京城返回故乡而感到可惜。
只见胡文善缓步走到张忠前方左侧,似是不经意间用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握住张忠左手手腕内侧靠手掌处,伸出左手手掌在张忠眼前上下挥了挥,眼睛却盯着张忠脸部及双眼,轻声问道:“张公子,能否看到你眼前之物?”
稍稍过了片刻,便听到张忠清脆无邪地声音说道:“我看到胡家哥哥刚刚挥手了,可完全看不清哥哥的手掌,只是看到了模模糊糊的黑影上下动了两次!”
张忠说话之间,胡文善便仔细察看其舌苔颜色。待张忠如此说完,胡文善便松开张忠左手,轻轻拍了拍其肩膀,便转身看向张三丰与文才大师说道:“先生!师兄!您二位是否愿意为这张公子察看一番?”
见胡文善问向自己两人,张三丰和文才大师便双双来到张忠跟前,躬下身子仔细察看着张忠脸部。
见张三丰和文才大师都在察看张忠眼睛之疾,胡文善便转身对张辅讲道:“我先生与师兄亦是术精岐黄,这一百多年来深究难素之学,医术绝不在寻常名医、御医之下!”
听得胡文善如此说,张辅便连忙对着张三丰和文才大师一一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替犬子谢过道长!谢过大师!”
半盏茶之后,两人收眼起身,抬头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文才大师转身对着张辅说道:“阿弥陀佛!张小施主所患,确实是青盲之症!如此症状,老衲实是无能为力!不知张师是否有此妙手回春之术?”说着,转头看向张三丰。
张三丰看文才大师问到自己,想了片刻,便对着张辅说道:“老道对张公子此症亦是无计可施!实是抱憾!”
听得这一道一僧均是束手无策,张辅脸上更是忧形于色,眼中饱含祈求之色地对着胡文善行了一礼说道:“不知胡公子是否能施以援手,救我儿脱离混沌、重见光明?”
看着张辅如此为子心切,胡文善转头朝着祖父、父亲及张三丰、文才大师一一看去,只见众人均是望着自己,似乎都希望自己能出手救治这稚龄小儿。
胡文善收回目光,低头沉思了半盏茶时间,便抬头望向张辅说道:“张公子三年前可曾受过大伤?且失血过多?”
听得胡文善此问,张辅心中大吃一惊,眼色期盼地说道:“是!是!确实如此!三年前也就是洪武三十四年八月,南军在大将平安带领下围攻现北京之时,小儿夜受南军攻城惊吓,摔下床后右手手臂摔断了,当时因战事吃紧,医治不及时,所以导致其失血过多,后来手臂虽是医好了,但从此却一直身轻体瘦、柔弱多病!”
胡文善听得张辅如此说,便再次问道:“戴思恭戴院使诊断了张公子眼疾之后如何说?”
不待张辅开口回复,胡文善便盯着张辅继续说道:“张公子因早年失血过多以致近几年久病过劳,心营亏虚,如今更是脾肾阳虚,肝气上逆,不能运化水谷精微,以上荣头目及温煦肢体,遂玄府渐闭,阳虚火衰,目窍失养而萎闭,神光衰竭而将没。
说到这里,胡文善停了一下,张辅正待开口说话,胡文善却又继续说道:“张公子面白形寒,舌色瘀暗,脉涩且弦,可见其因精气不能温养头面肢体和充养血脉,固脉道阻塞,经脉不畅,髓海不充,血瘀于上,肝气失和故目失所荣,以致神光泯灭,将至失明!想来张公子定是腰膝酸冷,少气乏力,且心悸失眠,头晕目胀,食少便溏!”
听得胡文善如此讲,张辅心中实是惊佩不已!只见到胡文善仅仅在自己儿子身边挥了挥手问能否看见,便能得出如此确诊之言,且诊断之精,更是胜过了自己延请的所有名医御医,只怕连戴思恭戴院使与之相比,亦有不如。
待胡文善刚刚讲完,张辅便朝着胡文善拱手一礼说道:“是!是!是!确实如此!小儿确实腰膝酸冷,少气乏力,且心悸失眠,头晕目胀,食少便溏!戴院使诊断后,亦是如公子所言相近,但却是一筹莫展,计无所出!不知胡公子……?”
文才大师在旁边听得胡文善如此之言,脸上亦是惊奇不已!心中更是感到惊骇!原本以为这师弟走近那小施主身旁握住其手,只是以示亲昵之举!现下看来这师弟在众人无意之下,便已行完诊脉之事,且挥手之间,已是行完望、闻、问三诊,真可谓是举手之间,已通晓病症其状!寸言之隙,已尽知病症之因!实是超群绝伦、神乎其技!只怕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不过如此了。
张三丰见文才大师如此表情,便轻声说道:“如何?现下知道你这师弟有多神奇了吧?”说着,看了坐在下首的胡桢一眼,便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三个月前,老道在此将其从昏迷中救醒后,为其开药煎汤,却被其大骂为庸医,后来他问我其症后,却自己开方吃药,且方子精妙无比,真真是药到病除!”
文才大师听得张三丰如此说,回想着师弟刚刚侃侃而谈,心中更是惊异不止,实是想不到这才八岁的师弟,医术竟然如此炉火纯青。
坐在张三丰身旁的胡桢听着自家孙子与张伯爷这番交谈,已然知道自己这孙子在医道之上定然有过人之术,且对此症应是了然于心,但却总是不松口是否愿意为其子医治,便开口说道:“文儿,你若是能医此症,就尽快为张公子开方医治吧!若实在是无能为力,也当告知张伯爷让其另寻高明之人!”
胡羲见父亲对儿子如此所说,便也知道了儿子两个多月前给钟掌柜的弟弟医治眼疾,定然不是学自道祖,但却实在想不明白这孩子是如何有了这一身高深莫测的岐黄之术,而自家之人确是一无所知。如此想着,便也开口说道:“文儿,若是你能治,便出手医治吧!若是不能治,须得明白告诉张伯爷!如此欲言又止,故作高深,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