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笑完,梁用行便再次继续说道:“不知文善要如何比?是比试‘擘、托、抹、挑、勾、踢、打、摘’八技,还是‘吟、揉、绰、注’等法,亦或是比试乐曲弹奏?”
听得梁用行如此说,胡文善便向前一步行了一礼说道:“不瞒梁老先生,文善对于琴艺,只是跟着先生学了十天!”说着,转过头去望了张三丰一眼,便继续说道:“所以小子也只是仅仅学会了最低等的抚琴手法,谈不上高明,更不敢斗胆与老先生比试技法!”
说到这里,胡文善看了众人一眼,又继续说道:“小子斗胆想与老先生比试弹奏乐曲!”
这一句话说完,又惊到了文才大师和张子宜!两人心中都在想这孩儿连抚琴技法都只是刚刚学会,就要与梁用行这算得上是当世抚琴名家的人比弹奏乐曲?只是一想到前番两人都败在了其新奇的比试法子之下,却也释然了。
“嗯,比试乐曲弹奏,只是不知文善要如何弹奏比试?是要比辨音?弹奏出‘涧水松风’、‘万物之声’的雅韵?还是比谁弹奏的乐曲之多?亦或是另有他法?”看到前面两场比试全是这小童别出心裁的比试法子,梁用行也不敢把比试的法子说满了。
“小子只是刚刚学会最最平常的弹奏技法,万万不敢与先生比斗‘辨音’、弹出‘雅韵’,更不敢比试乐曲多少!”胡文善说完,再次行了一礼说道:“所以,小子今日斗胆,想与老先生用一种新的比试法子!您随意弹奏一首曲子,我再复弹一次。或是我弹一首曲子,您再复弹一次,曲子随意任选!不知如此比试是否可行?”
等胡文善说完,梁用行还未开口,旁边张子宜却先开口说道:“此法谬矣!文善孩儿,用行琴艺四十年前便已扬名于苏杭等地,几十年来见过的曲谱堆起来怕是比你还高了,这世上还有何曲是他不会弹奏的呢?此法谬矣!大谬!”
“文善孩儿啊,此法确实有些不妥!来时路上我倒是忘了此事,你看是不是要再换一种法子来比试?”张三丰听了张子宜的分析,也是认为此法不妥。
“阿弥陀佛!子宜施主说得在理!文善小施主,你看是否再换一种法子?”文才大师笑容可掬的如此说道。
文才大师听得张子宜最先出声反对此法,心中已是了然,想来子宜早已有了惜才的想法,希望文善小孩儿再胜一场,好让用行也加入文才大师与自己一起为其解难!只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正待自己想出声反对此法的时候,却没想到张三丰老神仙抢了先。
“文善孩儿,如此比试,老夫可就真的是胜之不武喽,你可还有新的比试法子?”梁用行也是笑呵呵问道。
“小子谢过各位好意!只是如此比试,小子才有胜算!若是换了其他法子,小子就毫无胜算了!”胡文善说完,也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笑完后,胡文善又对着梁用行施了一礼,表情端正地说道:“小子斗胆请老先生不要有心让小子取胜了!”
“这……!”梁用行被胡文善这句话说得也一时怔住了,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意。“好!好!文善小孩儿,老夫定当全力以赴,定不会轻易输了给你!哈哈哈哈!你看是你先弹奏还是我先弹奏?”
“请先生先弹奏!”胡文善说着又再次行了一礼。
梁用行见此,便转身出门而去,片刻之后便见其手中抱着一部桐面竹身,面漆黑红相间,蛇腹断纹,琴背细密流水断纹,沿口镶边的古色古香纯丝瑶琴进来。
“咦,这把瑶琴可有些年头了,想不到用行你还有此等宝物啊?”张三丰一看到此琴,便知这把琴至少三百年以上了。
“文善孩儿,若是你今日胜了老夫,老夫就将这部前朝昏帝的宝琴赠送与你!哈哈哈哈!”梁用行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了几眼手中抱着的古琴,显然对这古琴亦是爱不释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善孩儿,你可一定要用心胜了用行啊,这可是一部绝世‘混沌材’琴,世间仅此一部!相传此琴为前朝以直谏闻名的刘安世刘元城所斫,后几经转手至前朝徽宗御前,徽宗对此亦是把玩无厌!”张子宜在旁边看到梁用行拿出来的居然是不轻易示人的‘混沌材’琴,便大笑着对胡文善如此说道。
胡文善听得张子宜先生在旁边如此说,心中也是有了顾忌,对梁用行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此琴太过贵重,小子只怕弹奏中无意伤到此琴,不知是否可换一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再贵重之物,不过也是用来弹奏乐曲而已!你只管放心弹奏,有了损伤老夫亦能将其修复!”梁用行见胡文善心有所忌,便如此安慰着说道,一边说一边在禅房中一只桌案上放好瑶琴,转身对着胡文善说道:“文善孩儿,老夫就此开始?”
“先生请……!”胡文善紧走两步过去,对着梁用行施礼说道。
只见梁用行坐在琴前,俨然就是一位遗世绝俗的超凡仙人一般,抚过琴弦的疏朗飘逸双手,宛然是谪落凡尘的两片仙羽!凌空欲飞的身姿似是要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圆融无碍!
抑扬起伏的音调中隐含枕石漱流之韵!慷慨悲怆的音律中尽显洁己自爱之情!
胡文善在旁边一边听着梁用行抚琴,一边在心中用现代简谱将曲调一一记了下来。半刻钟后,琴声止住,梁用行仍旧坐在琴前,就像是定在此处的佛像一般不动,似乎仍旧沉浸在自己所弹奏的曲韵琴音中。
过了片刻,旁边坐着的张子宜出声说道:“妙!妙!多年未听到如此绝妙的《墨子悲歌》琴音了!真可谓是惟有此声无一物,坐听仙音得天全!”
另一边的文才大师亦跟着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此意切而情悲的绝妙曲调,也只有至圣先贤墨翟能所作!阿弥陀佛!人湛然同于圣体,亦为习俗所移矣!用行施主能因乐而绎其旨,以墨子之悲而悲,进而传之指下,此诚为旷世之奇调也!”
“妙!妙不可言!此等绝妙之音,老道亦是百来年未曾听过了!谓之天籁之音亦不为过也!想来伯牙之音、师旷之调也不过如此矣!”
又过了片刻,梁用行从琴前起身离开,转身对着胡文善沉声说道:“文善孩儿,轮到你来弹奏了!”
胡文善见此,便起身对梁用行施了一礼,转身对着张子宜也行了一礼说道:“劳请老先生记下文善弹奏时少音走调之处,小子感激不尽!”说完,便走到琴前坐下,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片刻后,便学着梁用行手法,将心中所记的《墨子悲歌》简谱弹奏起来。
张子宜见此,便用心听取胡文善再次弹奏这《墨子悲歌》一曲,只见胡文善弹奏时手法尽显生疏,完全不似梁用行手法圆熟,更谈不上梁用行弹奏时的飘逸空灵!
梁用行在旁边见到胡文善抚琴手法,就知道其绝对未曾弹过此曲,待听得胡文善弹奏曲音,更是确信无疑!心中不禁暗暗惊奇:这孩儿尽是如此颖悟绝伦?如此天资之人实是世间罕见,待此间事了,定要好生亲近亲近这良才美玉的小娃儿!
站在后面的文才大师听到此处,亦是惊奇不已,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小娃儿居然有如此天分,只听过一次的乐曲,且还是一首时长不短的乐曲,居然能未少一音未走一调地弹奏出来!
一盏茶后,胡文善总算弹奏完这曲《墨子悲歌》,只是将将弹得未少音走调。琴声止住后,胡文善站起身来,询问的眼神看向身旁张子宜先生。
“不错!不错!哈哈哈哈!尽管手法生疏,倒也有模有样!确是未曾少音走调!”张子宜大笑着说道。
梁用行也起身笑道:“此前从未听过也未曾弹奏过的乐曲,听一遍便能弹奏出来,实是不错!只是不知文善要让老夫弹奏何曲?”
见此,胡文善对着三人一一行礼说道:“文善实是让各位见笑了!”说着,便对着梁用行躬身说道:“文善此曲名为《落雁平沙》,还得烦请老先生赐教!”说完便再次走到琴边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旋握了一次,开始弹奏起来。
梁用行在旁边听到胡文善说要弹奏的曲子是《落雁平沙》,心中亦是惊奇!自己不但从未听说有过此曲,更未曾听人弹奏过。只是此时也无暇多想,一边观看着胡文善弹奏的指法,一边记下胡文善弹奏的曲调。越看越觉得胡文善指法生疏浅薄,但越听却又觉得此曲丰满流畅而又华彩柔和,且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曲调既逼真又生动,实是一首不世出的绝代名曲!绝不可能是一个才学了十天琴艺的小童子所作,这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身后张子宜听得胡文善弹奏此曲,心中更觉惊奇不止,这古朴典雅的曲调,恬静中见跌宕,简练中出奇趣!应是名曲才对,为何自己此前从未听过?这曲子中不但隐隐能听出大雁飞鸣、此呼彼应之韵!更流露出恬澹清奇、舒徐幽畅之调!若是由用行来弹奏,应是更显大雅古调!
半刻钟后,琴音止住,胡文善站起身来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文善献丑了!”
“阿弥陀佛!文善小施主慧心绝妙!实是难得!难得!此曲音和韵雅,委婉流畅,隽永清新!实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传世之作!”文才大师一直静静地听完此曲,方才如此感慨道。
“不错!不错!文善孩儿,想不到你还能弹出如此精妙的曲子,看来这十天里,你倒是用心所学了!”听完胡文善弹奏完《落雁平沙》,张三丰也忍不住连声夸赞起来。
不待张子宜开口,梁用行却先说道:“文善孩儿,此曲似是借鸿雁之朋侣无猜,雌雄有叙一般的曲中之音以示逸士之山野栖居,又似假鸿雁之高飞远翔书鸿鸪之远志一般的曲外之意!老夫……实无法只听一遍就能再次完整弹奏出来!自叹弗如!哈哈哈哈!老夫输得心甘情愿!输得心悦诚服!这部‘混沌材’琴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哈哈哈哈!”
胡文善见梁用行如此,便赶紧起身行礼说道:“先生,小子实无福领受如此绝世珍宝!小子实是无德无能,还请先生不要让此绝世仅有的宝物明珠蒙尘!”说完又深深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用行施主如要赠此宝琴与文善小施主,也未尝不可!”文才大师说着,便转头问向胡文善:“文善小施主,你可是愿意学琴?”文才大师在旁边见梁用行是真心要赠琴,胡文善也是真心不想领受此等宝物,便有了另一更妥法子。
待文才大师问完,梁用行便瞬间明了文才大师此话何意,转头望向胡文善问道:“是极!是极!文善小孩儿,你可愿意随我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