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两日,这日寅时初,胡文善起床后,去张三丰院子学功夫,今日张三丰又教了一些不同的动作,胡文善这些天也习惯了张三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教练方法,每天的动作都不重复,层出不穷、千奇百怪。
练到一半的时候,胡文善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研究中医查阅古籍的时候,看过十几本有关武术习练方法的书籍,当时也不知真假,反正看过后就记下来了。什么张三丰的《太极拳经》,明朝王宗岳的《阴符枪谱》、《太极拳论》,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程宗猷的《耕余剩技》,何良臣《阵纪》,陈松泉、张鸣鹗的《拳经》,清代吴殳《手臂录》,陈氏两仪堂的《拳经总歌》以及胡转运的《武当浑圆太极拳》等。胡文善一边手脚不停地做着张三丰教导的动作要领,一边在心里想:以后练字,倒正好就练这些书籍上的文字。
待今日辰时功夫已练到收尾阶段,正准备从张三丰院子出来的时候,胡文善想起今天须得去给钟掌柜弟弟钟舒捷的眼睛施最后一次针了。昨天早晨为其施针时就说好了待其昨天喝完了自己所开的十天剂量的药,熏洗完了十天后,今天早晨还得为其最后一次施针。若今天全是施针,时长可能太长了,正好张三丰张大神仙在这里,倒是可以请这位神仙帮帮自己。便说道:“老张,我近日在给一位盲人医治眼疾,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此前十天中,我已为其开药、每天施针与熏洗过,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若是你能助我,最多半个时辰即可,不知你卯时二刻可有闲暇去二院助我一力?”
“医治盲人眼疾?去!老道这便洗漱一下就来!”张三丰听说胡文善能给盲人医治眼疾,心中更感好奇了,必须要去一看究竟。
胡文善回到自己院子里,佑安像往常一样已打来了两桶水。胡文善洗漱完后,自己穿好衣服鞋袜,便叫上佑安一起来到二院里钟舒捷和他父母三人所居住的偏院。刚进偏院还没来得及与钟舒捷父母三人说句话,便听到身后张三丰说道:“文善孩儿,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让我好找了一阵子,后来遇到李管家,他才带我来这里!”
胡文善转头一看,张三丰身后跟着李管家,二人一起来了。因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张三丰的身份,所以胡文善只好收起平常与张三丰两人私下里的玩世不恭,指着坐在偏房门口处的钟舒捷对张三丰说道:“先生,这就是我医治了十天的钟舒捷,据说是今上尚在潜邸时,就已跟着今上抗击蒙元了,去年今上进入京城前几天,他眼睛受伤后来致盲了。徒儿想着此人也算是抗元人士,对我大明有功,进入京城前几天眼睛受伤,也不曾祸害过京中百姓,所以就出手为其医治了双眼!”
前面坐着的钟舒捷和张三丰后面站着的李管家听到这里,两人才明白了这三少爷原来是为此才出手医治这眼疾。李管家与钟舒捷两人最初均以为三少爷是看在钟掌柜是老爷十多年伴读书童的情谊才出手,此番听了三少爷如此说,才知详情。钟舒捷更是在心里面庆幸了好一阵子,开口说道:“多谢三少爷出手救治,小人以后必不敢做那害人利己、伤害他人的恶行!三少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此生愿为三少爷效犬马之劳,如若有违,必遭天谴!”说着还举起手立誓。
“好了!好了!我家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轮到让活人来效犬马,你好好的做你的‘人’便好!”胡文善说着,便走近桌边,拿起针包对佑安说道:“扶钟大哥去房里床上躺下!”
在钟舒捷被佑安从椅子上扶起来往屋里去,胡文善、张三丰、李管家便一起跟了进去。进了屋后,胡文善便让佑安将所有的门窗打开,自己解开针包,倒好上次一直没用完的烈酒,备好清水和手帕,便转头看向张三丰说道:“先生,这次我从上至下运针,也就是从头至脚运针,运完针后,劳烦您按照我施针的穴位,从下往上点,也就是从脚至头,完后再从会阴、曲骨、中极至廉泉、承浆等任脉中的十八个穴道以及督脉中的二十二个穴道。不需要多大内劲,但一定要快!不知您能否做到?”
“好!好!文善孩儿,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一些穴位反复施针两次会有剧痛,担心床上的这位钟先生受不了?无妨,老道便助你一臂!”张三丰一听胡文善所说,就知道原因了,想也没想,便应允了。
胡文善见张三丰应允了,便左右手同时拿起针在烈酒里漂洗,再去清水里清洗一次,在手帕上擦干,右手前左手后迅速地在钟舒捷的目明穴、神庭穴以及手、脚处的后溪穴、光明穴等二十八个穴位上扎满银针。
站在旁边的李管家,自从见过这位三少爷双手拿笔记录不同的两人报出的账册内容后,今天见到三少爷再次双手施针,倒是没了最初的惊奇了。而一旁的张三丰,自胡文善取针、洗针到最后刺完,全程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在旁边盯着胡文善看,一边看一边想:自己活了一百多岁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左右手施针刺穴,且认穴既准刺穴又快,不但如此,还有几处穴位是自己一百多年来行医演武都不从得知的隐穴,可见这孩子医术真真是深不可言啊!
一刻针后,胡文善开始收针,等最后一根针收完,胡文善便大声说道:“先生,开始吧!”只见张三丰,沿着胡文善刺针相反的顺序一路往上拍打点击,出手迅疾如风,快如闪电,片刻后便已完成。待呼出出手前吸进的一口气后,便再次吸一口气,换一只手对钟舒捷从会阴、曲骨、中极至廉泉、承浆等穴道一路或点或拍,或击或按,手法之快,连胡文善对穴道位置如此熟悉之人,都只能看到一道影子。只是一刹那间,张三丰便已背手站在了胡文善身后。
一盏茶后,胡文善便让佑安再次将所有门窗关上,再将钟舒捷扶起坐在床上。等钟舒捷坐好后,胡文善便说道:“钟大哥,你自己慢慢解开绸布,再慢慢睁开眼睛吧!切记不要深润了眼睛,导致眼睛泪腺,哦,脉络受损!”
只见钟舒捷一边口中回复着是,一边颤抖着双手,一圈一圈缓慢地解着包住眼睛的绸布,待解完了绸布放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是一瞬间,旁边所有人都能看出钟舒捷瞎了的眼睛,在睁开的那一刻,已有了神采,更是在他脸上看到了瞎而复明的惊喜!而钟舒捷自己更是惊喜无比,只是在床前略微扫了一眼,就分辨出了胡文善、张三丰、李管家和佑安各自身份。只见他一个转腿,便从床上来到了床下,“噗”的一声便跪在胡文善面前磕头说道:“小人谢过三少爷仁心仁手!谢过道长援手之恩!谢过李管家!谢过这位小兄弟……”
“起来吧!不要磕头了,等会伤到眼部经脉再次失明,便是神仙下凡,也医不好了!”胡文善说着,便伸出右手,将钟舒捷扶了起来,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钟舒捷的双眼后,便继续说道:“眼睛恢复得还不错,至少恢复了此前八成目力,只要你不再伤害此处,三日内饮食还是要依前番我说的做,半个月内不要烟熏,不要被强光刺眼,慢慢的恢复到此前一般的目力,绝对没有问题!”
“小人一定按三少爷所说的做,谢过三少爷!”钟舒捷说着,给胡文善行了一个大礼!旁边钟掌柜父母听得自己小儿子眼睛居然被医好了,更是哭得一塌糊涂的要给胡文善等人磕头道谢,被胡文善使眼色让李管家拦住了。
“钟大哥,这往后你父母和你三人有何打算?”胡文善此前就已听钟掌柜说过为了医治钟舒捷的双眼,家里已欠下了一大笔欠债,无力偿还。
听胡文善问到往后打算,钟舒捷想了想,说道:“三少爷,您也知道我家中为医治我双眼,已欠下大笔欠债,所以……所以我想等我还完这笔欠债,我便即刻前来听候您的差遣,届时刀山火海,小人绝不犹豫片刻!”
“我让人在前面东北边一处山坡处,新砌了两处窑洞,准备做一些新玩意儿出来拿去卖。我想你可以在这里还休息几天就去那里帮我看护那处地方,不要让所有外人进入那片地方即可,前面两个月每月给你二两银子,往后会有增长。你父母倒是可以将家中田地赁给别人耕种,去我那新窑帮着烧窑,前面两个月每人每月一两银子,往后也会有增长,不知你意下如何?”胡文善也想了片刻,便对着钟舒捷如此说道。
“愿意愿意!只是您这工钱给得太高了,小人和小人全家实在是已受三少爷恩惠太多了!”钟舒捷说着,又给胡文善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三日后新窑上的孙祥孙管事会来交代你去了后如何行事,你到时跟着他一起去即可!”胡文善对钟舒捷说完,便转头对着张三丰、李管家说道:“先生,李叔,咱们各自归去吧?”说着,便率先走出了这座偏院。等到了二院门口,李管家便率先离去了,张三丰似是有话要说。胡文善便问道:“先生有何事吗?”
“文善孩儿,今天亦是你学琴的第十天了,明日午前我们就去城北了,不知你是否已有万全打算了?”张三丰捋须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啊!您放心,这事我早已筹划好了,午后我去您院子里学琴时,再与您一一计划,必然不会失算的!”胡文善笑着回复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三丰一边说着,一边捋着颏下胡须离去了。
回到自己房子里,胡文善便开始磨墨,在书桌上左右两边铺开上好的纸张,左手工整地书写上一世曾经看过的《太极拳经》,右手书写《阴符枪谱》,写了大半个时辰后便停下了。喝了一杯茶后,再开始看书,左手拿起宋代卫湜的《礼记集说》,右手拿起唐代孔颖达《礼记正义》,左右对比着看。
如此看了大半个时辰,便差不多到了巳时初,这时便听到佑安在门外小声叫道:“三少爷,刘达刘叔有事要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