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王府酒楼宾客寥寥,八角亭里也只剩下平王和岚岚。
“你看到他们方才的神色没有?一肚子话想说,却还要往嘴里塞那些菜,当真好笑。”平王放声大笑,笑声在亭内回荡,震得岚岚有些发懵。
确切地说,自从白染鱼看了她那一眼,她就已经懵了,她怎么会不知不觉出卖了白染鱼,自己唯一的朋友?
“松岳,我和你分享信的内容,不是想看你做这些。”岚岚咬牙道,起初因白染鱼被强留在八珍阁,她多少是有些讨厌吕岫沨的,所以才会随意把信中那些新菜透露给平王,谁知那日江上邂逅吕岫沨,见到的会是那样一个女子,冷口冷面下藏的是侠义的热心肠。
直到此时,岚岚才发觉自己闯了祸,后悔莫及。
平王止了笑,伸手揽过岚岚,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馨香,把玩起她柔滑的青丝。
“我叫你来,也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他低语道。
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听得岚岚耳朵发痒,心神一阵恍惚,她一狠心,猛地推开平王,一阵夜风吹来,顿时神清了许多。
平王倒是不恼,反而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说,这才是他喜欢的模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一场游戏罢了。”平王嘴上说得轻描淡写,黑沉的眼里却掩不住躁动的兴奋,四十余年的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看一群蝼蚁自以为能改变什么似的焦虑、忙碌,”平王笑盈盈地喝下杯中酒,“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岚岚看着他乐在其中的笑容,越发觉得这种对“新玩物”的好奇心,我行我素的自私,和孩童般天真的残忍,才是让他保持年轻的真正原因。岚岚承认,当初自己也是利用了他的这种好奇心,坦承自己复仇的意图,才成功打开他的心扉。
平王明知她的意图,非但不介意,还故意把她留在身边,反过来把她利用得一干二净,说白了也是因为觉得这样很好玩。
他是一个真正的、专业的玩家,一个不到终局,绝对死咬不放的玩家。
可悲的是,她怎么偏偏喜欢平王这样的人?
—————
夜虽然深了,可是八珍阁内灯火通明,无人入眠。
白染鱼自然是睡不着的,他都被人捆成个粽子丢在地上,四周数十双眼睛盯着,再随遇而安也睡不着。
半个时辰前他们才回到八珍阁,吕岫沨就把自己锁进了屋,之后则阳和祝文鸿二人干脆利落地绑了白染鱼,叫上其他人一齐会审“内奸”白染鱼。
祝文鸿问白染鱼新菜为何会泄露,还成了王府酒楼的招牌菜,是不是从头到尾白染鱼都是在演戏,把所有人当猴耍?
白染鱼无言以对,他知道吕岫沨昏迷的这段日子,大家为了八珍阁重开付出很多。
引菜人四处登门拜访老食客,透露八珍阁将有大动作;
采办按他的清单四处寻找食材,起早贪黑摸遍城里郊外;
扫洒连歇业期间也不忘把店里拾掇得窗明几净,抽空还得进城、上船吆喝生意;
祝文鸿每天算账到半夜,想尽了各种节流的方法;
则阳代替吕岫沨统筹安排,还得盯着整个江陵的谍报网……
“白公子,开酒楼不是扮家家酒,”祝文鸿慢条斯理道,“要一个解释不过分吧?”
祝文鸿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么晚这么一大帮人不睡觉跟白染鱼在这耗着,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心头一口气!
原本都定好了明日重开,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府酒楼抢占先机,偷走了他们最重要的菜,换谁谁受得了?
八珍阁上下大多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没一刀砍了白染鱼算是仁至义尽,相当讲理了。
白染鱼想解释,可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和岚岚写信不小心泄露了菜谱,岂料她和平王是情人,底一下子都漏光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过失,而他也不想把岚岚牵扯进来,把错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事他做不出。
“是我对不起大家。”白染鱼叹气道。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是内奸了?”祝文鸿身侧的则阳,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