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夏夕阳看到房中大小灯泡全部打开,空闲的租屋内,杂乱地堆放着箱子和大小包裹,客厅饭桌上摆满冷热食品,厨房里乒乒乓乓正在烹饪,一男一女隔着客厅从厨房到卧室扯着喉咙对话,难怪隔着老远即可听到这座房子的喧哗声!
夏夕阳立刻知道来了新房客,而且是中国北方人,因为听声音,这二人气壮如牛,讲话抑扬钝挫。
听到开门声,卧室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短粗,踏鼻小眼,肥头大耳,黑红的皮肤裹着一件大红睡袍,令人同时想起电影上日本象扑斗士和舞台上的猪八戒,那样子实在有点滑稽。
他对夏夕阳点点头:“你也是房客吧?我们刚刚般过来。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学生?”
“你猜的不错,我是学生,也是房客,昨天刚到溪尼。你们是东北人吗?也是刚来这里?”
“哪里!我们是山东人,来澳洲已经好几次了。这次准备不回去了。我们已经到了两个多月,搬了好几个地方,这不,今天刚从前面那条街般过来。”
这时,厨房中走出来一个妇人,她细高个,小眯眼,头发干枯散乱,长脸厚唇,面色灰黄,一抬头,黑瞳小小,全是眼白。她瞥了一眼夏夕阳,问那男人,“她是谁呀?”
男人赶紧回答:“邻居,小夏,她昨天才到。”
“你刚来,有工作吗?”她转向夏夕阳。
“没有。找了一天,毫无收获。我腿都快迈不动了,待会再聊。”夏夕阳确实累到极点,赶紧开门,躺倒床上。
她很快进入梦乡,尽管,外面那对可爱的山东同胞又吃又聊,搞得惊天动地,她还是园了一个美梦,梦中,她穿着蓝色泳装,坐在雪白沙滩,蓝天白云下,碧绿海水掀着浪花在她面前荡漾,清风徐徐,海浪涛涛,她沐浴着阳光,享受着美丽时光,可是,咣挡!一声巨响,她被从天堂拉回人间。门外客厅的同胞般弄行李,将她惊醒。
“咕噜噜……,”一通肠鸣,提醒她已经一日无食。她想起还有一袋方便面,便赶紧到厨房去煮水。
澳洲人不用暖水瓶,他们不喝煮过的水,一般都从自来水管直接取水喝,只有沏茶或作咖啡时才煮开水,一般随煮随用,所以就用电热水壶,到上水,接上插销,几分钟便好,非常方便。
夏夕阳将水煮开,正要将方便面放到碗里,就听见“阿呀!”一声,原来山东妇人进了厨房,她吃惊地看着那碗方便面:“你就只吃这个?”
“是的。我还没买到菜,也不知到哪里去买。”
“沃沃丝和蔻丝超市一直到晚上10点才关门。明天我带你去。到星期六,我们一起到富来民同,那里的食品非常便宜,一箱苹果只付3元。”
“那可太好!感谢你!我叫夏夕阳,怎么称呼你?”
“老张没跟你说呀!我叫李利,老张叫大海,我们老张是市土地管理局的党委书记,在地方上可是一个人物!这不,他到澳洲来玩过以后,就不想回去了,前前后后来了好几趟,还不过隐,现在,非逼着我到这里安家,你是北京来的?我在北京还有生意呢,地方上也有公司,只好都放下了。”
“你们移民到澳洲了?”
“那还早呢。我们现在是商务签证,以后,转成商务工作签证,然后要等四年,才能申请商业投资移民。要想在澳洲发展,取得澳洲身份是第一重要的。你是学生签证吧?这种签证又要交学费,又要上课,还要限制打工时间,上完学就得离开澳洲,赶紧想办法转吧,越快越好。”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信息?”
“找移民代理呀。唐人街上有好多移民公司,报纸上有他们的广告,你可以找一两家去问问。”
夏夕阳谢过李利,心想,还是同胞好,有事好商量。
第二天一早,夏夕阳就跟着李利去购物。
他们把物品放在商店的推车上,推着车子轻轻松松回家。原来,小推车就是商店专门为顾客准备的,顾客不但可以用来在店内购物,亦可推车回家,商店会派人将小推车从街上送返店内。
李利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她将它们全部放入冰箱,诺大的冰箱立刻被她的食品堆满,幸好夏夕阳买的很有限,她只将牛奶,鸡蛋放在里面。因为一个冰箱,四家共用,她想,如果自己将蔬菜等放进去,则其他两家不能使用冰箱了。
夏夕阳用$20买了一个小小粉紫色收音机,目的是帮助她英语学习,其实她很想买一台电视,但在当时,一台小彩电需要数百元,她不敢太奢侈,计划以后买一台二手货,听说那样会很便宜。
打开收音机,她找到新闻台,听着小小紫盒中传出的一串串英语,心中十分着急,因为在北京,她跟着广播学的是美国英语,澳洲英语的发音非常特别,对半路自学美国英语的她来说,澳洲英语就象是一种新的外语,听了半天还找不到北。她耐心听了一会儿,感到很烦闷,便出门到外面小街上边听边散步。
正是中午时分,街道上静寂无人,只有树梢的鸟鸣和散碎的阳光铺满街面。夏夕阳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欣赏着鸟儿飞起飞落,她发现透过树叶的天空分外明艳。
“Hello,what are you looking at?(哈罗!姑娘,你在看什麽?)”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夏夕阳转过身来,见一位白发澳洲老人蹲在路边花园的一角,他手中拿着一个小铲子,正在整理花草。
“Good afternoon,I am looking at the sky,the blue sky,just like a very big silk,it is so beautiful!(下午好!先生。我在看天空。瞧,那宽阔的蔚蓝真象一片无边无际的绸缎,美不可言!)”
“It is,this is Australia!(的确是。这就是我们澳洲!)”老人骄傲地说。“Are you Japanese?Have you just arrived in Australia?Do you like it here?(你是日本人?刚到澳洲?可喜欢这儿?)”
“I am Chinese,just come from Beijing,Australia is very beautiful,I like it very much.Are you cleaning the garden?(我是中国人,从中国北京初来此地,这里太美了,我非常喜欢。您在整理花园吗?)”
“Yes,I am helping my son build the yard.They just bought the old house,everything needs to be rebuilt.They do inside,my wife and I do the garden.They just pay me $2 per hour,never mind,he is my son after all.(是的,我在帮助儿子修造院子和花园。他们刚刚买了这套旧房子,屋内和院墙全部需要翻修,他和妻子负责室内,我和老伴负责院子。你知道吗?他们一个小时只给我们付2元。没办法,谁叫他是我的儿子呢。)”老人一边忙活着,一边回答。
夏夕阳呐闷,父亲帮助儿子干活还要报酬吗?正在此时,屋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白人女子,她热情地对夏夕阳说:“Hello,I am Marion,are you my new neighbour?哈罗!我叫玛丽,你是新邻居吗?”
“Hello!Yes,my name is Xiyang Xia,just come from china,I live in number 4,it's nice to meet you!(哈罗!我是夏夕阳。刚从中国来,我住4号。认识你很高兴!)”
“I guessed you were new,me too!I just bought this old place,it was cheap,two bedrooms,one sitting room,front yard and garden in the back,and good location!It just cost me 260,000 dollars,I am so happy!Are you a Student?Where did you live in china?I am reading a book,called ,written in Chinese,it is very interesting,especially about Chinese women with their little feet.(我猜你就是新到此地。我也来此不久。瞧!这是我刚刚买的房子,虽然很旧,但是很便宜,你猜咋样,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前后花园,又是这样好的位子,我只花了26万元,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是学生吗?从中国的哪里来?我正在看一本书,叫作《鸿》,是一个中国作家写的,非常有意思,尤其是关于中国妇女小脚的故事,十分有趣。)”
当时,夏夕阳没有看过那本书,数年后她在市图书馆看到《鸿》时,就因为玛丽而拜读了它,这本书,描叙了一个家庭三代女人从民国到文革时期的故事,其中所涉及的历史大事件和人物故事色彩纷呈,小脚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想不到此书吸引玛丽的不是中国历史的巨大变迁和人物事件的跌荡起伏,却是千百年来禁固妇女的这种遗风怪习!
玛丽实在为新买的房子兴奋,她不等夏夕阳回话,便自顾自地说:“I am going to paint my bedroom in purple,the kitchen with white,gold in the sitting room.When it's all done,I will invite you to have a look,I will cook Italian food for you!(我的卧室要刷成淡紫色,厨房用乳白色,客厅成金黄色,等全部完成,我请你来参观,我将给你做意大利美食。)”
“That will be very nice!Thanks.If you like,I can cook Chinese food for you,bye!(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中国菜给你。再见!)”
夏夕阳继续溜达几条街,见家家门前屋后的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树木修剪得方方圆圆,花儿盛开得千姿百态,有些大树从后园高高耸出,整树堆满紫色的花朵,远看象一团紫雾,有的果树结满沉沉果实,黄果穿插在绿叶中,好不别致!但当她返回家时,发现他们的房前,花园很颓废,满园荒草,只有一株红色的花朵孤零零开放在杂草丛中,与周围的邻居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后来,夏夕阳注意到周围几条街,只有他们这一处住宅住着亚洲人,住客全是中国人。又后来,她听说大多数的中国家庭对花园不是很用心,澳洲的本地人对此很有抱怨,说中国人污染了周围的环境,降低了地区物业的价值。的确,在悉尼以中国人集中的地区,象唐人街,艾史费德,开蒲塞等地,街面店铺陈旧散乱,住宅区四周环境零乱不堪,因此,这些地区的房价比较低廉。澳洲的有钱人很少愿意光顾这些地区。
回到家,夏夕阳到厨房烧开水,老张表情神秘地走过来:“小夏,你过来一下。”
他将夏夕阳拉到卫生间,指着窗台上放着的一个塑料制品:“看看,这是干啥的呀?”
“张书记,那是一种女人用品。”夏夕阳不好意思讲那东西是用于清洁女性阴道内部的洁阴器。
老张书记又说:“那这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夏夕阳自然不会将这种私人用品置放于公共场所。
“哎,这就奇怪了!这里除了我那口子,只有你是女的,这玩儿意既不是你的,又不是我老婆的,难道这屋里还有第三个女人吗?”
“砰!”一个巨大的摔门声好像在回答老张的提问,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他们面前。
老张与夏夕阳同时呆住,但见那女子身材高挑,美丽的躯体只挂一件短短的吊带丝裙,修长的下肢从大腿起处一目了然,虽然散乱的长发遮盖了半边脸盘,但还是掩不住她那艳若桃花的容颜。
夏夕阳想:“这女子美的象性感杂志上的明星。”
老张想“这娘儿们还真他妈地浑身风骚!”
“对不起,我要上厕所。”
美人一声轻呼,使惊滟的两人回过神来。他两尴尬地离开卫生间。不用问,洁阴器非那女人莫属。
老张跟着夏夕阳来到厨房:“哎,我猜,她是从查里房间出来的。房东的房间在后院,前面只有查里和你我两家嘛。想不到查里还有这样漂亮的女人!”
老张满脸写着对查里的羡慕嫉妒恨!
第二天一早,夏夕阳刚到厨房,老张即神秘跑来:“小夏,你猜昨天晚上我看见啥了?一辆小车,一个白头发老外开一辆白色小车接着查里的女人走了。后半夜,又是那个老外把她给送回来。你说,她是干啥营生的?”
夏夕阳见老张被美人搅得寝室不安,不觉好笑。“下午让你太太去问问不就得了,你真够累的。”
此时,李利正好过来。“老张,你咋搞的,一晚上去厕所好几次,你拉痢疾了?”
看来,老张没有对老婆提到美人,他是背着老婆做侦察的。夏夕阳想老张是怕老婆的,如果她用美人之事与老张开玩笑,可能会引起他们的矛盾。于是便赶紧离开厨房。
又是一个艳阳天,夏夕阳打开窗户,看见对面的邻居已经将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碧绿的草坪上有树有花,那一片紫色,粉红,纯白与杏黄各色搭配的小花朵恰似一个个翩翩振翅的蝴蝶,在阳光下灿烂地摇曳着。马丽手捧茶杯,坐在淡绿色伞型凉蓬下,两条小腿一前一后不时地用力摆动,原来,她在打秋千,那凉蓬下的两张沙发椅被设计成秋千!坐在上面只要身体一晃便可悠哉悠哉打起秋千。
夏夕阳向她道声“Good morning!(早晨好!)”
“Good morning!Xia,come and look,my beautiful garden,new chair!Do you like?(早晨好!亲爱的夏!快来看,我的美丽的小花园,还有这个新凉蓬,你喜欢吗?)”玛丽兴奋的向夏夕阳招手。
夏夕阳来到玛丽的花园,“Very beautiful,those flowers are so colorful,just like a real butterfly!Even more!(这花园实在是太美了!尤其是这些彩色的小花,简直美过真蝴蝶!)”
“Yes,I want to celebrate the garden tonight,I am going to cook Italian pasta.Can you come?(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今天我要为这个花园庆祝!今晚我将亲自烹饪意大利大菜—红肠‘琶撕塔’,如果你有空,请你光临。”)。
“Yes,I will come,I am going to cook some Chinese chicken.(谢谢!我一定参加你的花园晚会,我将做一种酱鸡带过来!)”
夏夕阳其实橱艺平平,但她觉得不能空手去人家的晚会。于是她到商场买了一些鸡腿,又买了一瓶专做酱鸡的调料汁,她在北京时看朋友做过,很简单,将鸡用水煮开,洗净空干,然后放入锅内,用料汁盖过,大火煮开,改用小火,上盖微佛,直至料汁将干,此时的鸡腿皮亮肉嫩,香飘十里!对,就是它了。
夕阳西下,晚霞烂漫,夏夕阳双手捧着她用心制作的美食,敲开玛丽的房门。
玛丽正在厨房切胡萝卜。夏夕阳正想看她如夏制作“琶撕塔”,便跟她来到厨房。只见马丽将一中等尺寸的不锈钢汤锅放在火上,将红色小香肠放满锅底,然后放进几块黄油,待油化后,将香肠翻个,放进切好的洋葱,数分钟后,又放进胡萝卜片,撒点盐和胡椒粉,到进一瓶西红柿酱,两杯水,放上锅盖,大火煮开,再放进一合型似挂面但较之粗而亮的面条,然后用一木勺,顺时针觉拌,直到面条煮熟。原来,所谓的“琶撕塔”不过是一种杂会面,唯一不同的是用了黄油和香肠。
马丽取出两个小小的塑料饭合,将做好的“琶撕塔”分别装满,放进冰箱,说:“这个是我和麦克的午饭。”麦克是她的丈夫。然后,她取来两只盘子,每盘分别乘进两勺“琶撕塔”,她将盘子端到花园中,问“What do you want to drink?(你想喝什麽?)”
夏夕阳说她不会喝酒,马丽感到很奇怪,因为在澳洲,女人大都很能喝酒,她们喝酒,如同喝饮料一般,而且饮酒也是一种时尚,不过,澳洲的酒,度数一般较底,与中国的二锅头,女儿红等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马丽给自己斟上一杯红酒,给夏夕阳斟了一杯橙汁,说:“Cheers!Let's party!(干杯!让我们开始晚会吧。)”
夏夕阳应到“Cheers!Where is Mike?(干杯!麦克呢?)”麦克是马丽的丈夫。
“He is a postman,he works casual time,it is hard to know when he will be back.(做邮件快递工作,时间不固定,很难讲何时回家。)”
夏夕阳这才理解,所谓party,在英文词汇中是有多种涵义的,它可以是百人千人甚至是千万人的盛会,也可以是只有一两人的活动。譬如现在,她和马丽的这个party,就是一餐晚饭的另一种叫法。
夏夕阳尝了一勺“琶撕塔”,味道还不错,便大口吃起来。马丽对夏夕阳的酱鸡很感兴趣,她边吃边大力称赞,party于是在两人互相赞扬对方的食品中圆满结束。
回到家,老张和李利坐在客厅吃水果。见到夏夕阳,两人表情有点古怪。
李利说“你挺能活动的,这才几天呀,就和洋人交上朋友了,还一起吃上饭了。”声音中充满酸溜溜味道。
夏夕阳不跟她一般见识,向两人道过好,问:“明天是周六,你们去富来民同采购吗?”
“当然了,我们每个星期六都去那购物。”老张没有看到李利向她使眼色,继续说“明天走时我叫你。”
此时,“哗啦”一声,街门打开,查里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此女子正是令老张书记夜不能眠的那位美人。
“我今天开的不错吧?明天我们可以到大街上去练了。”美人兴冲冲地说。
“各位好!这是我朋友美蕊。”查里向大家打招呼。
李利大概是第一次见美蕊,小细眼瞪得老大,非常意外的样子。
老张可是大为高兴,难得机会同美人说上话,他赶紧迎过去:“你们好!美蕊小姐在学开车呀,太好了。我正琢磨着去学呢。听说澳洲驾驶盘是在右边,与国内正好相反。”
美蕊开车的余兴未了,她因为开车时紧张和兴奋,满面粉红,使她美丽的面容更加妩媚。“是的,澳洲的交通与中国正好相反,就连走路也是行左不行右。不过,我在国内没有开过车子,现在就从头学起,这样更好。开车可有意思了,油门一踩,车子就在路上跑起来,太刺激了!”
张书记目不转睛尽情地欣赏着美人,李利可是不高兴了,她先向老张使眼色,老张满眼全是美人,对老婆的表情根本没瞧见。到是查里看到李利神情中掩不住的嫉恨,便向夏夕阳吐吐舌头,一把将美蕊拉进屋去。
次日一早,他们乘火车去富来民同购物。一路上,李利对老张爱搭不理,老张即要顾虑面子又要讨好老婆,当作夏夕阳的面显得十分尴尬,好在富来民同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不过十分钟,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富来民同是悉尼西区的一个小镇,它因每个周末的市场而闻名。特别是食品和花卉的批发生意,从凌晨开始即顾客如云,纷至踏来,因为食品直接来自农场,既新鲜又价廉,不论餐馆或普通人家,都喜欢来此采购。真不知李利是如夏找到这个物美价廉的好市场的!
富来民同的市场非常广大,单是食品市场就占据了大概2000平米的面积,食品种类包罗万象,各类蔬菜水果,鸡鸭鱼,牛羊猪还有海鲜和很多叫不出名子的肉类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夏夕阳平生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市场,走着看着,有点目不暇接,不知所错的感受。
她想请教李利,可是不知夏时,老张两人已不翼而飞。她四处转了一圈,人来人往,就是没有两位同胞的踪影。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她决定购物回家。
买什么好呢?她看好一种碧绿无子葡萄,椭圆型粒粒如珍珠,问卖家,说是一箱3奥元!夏夕阳心想如此便宜的要死的价格真是有多少要多少!然而,那一箱就有十公斤重,她也就能够搬动一箱而已,况且那十公斤的葡萄一个人食用也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于是她就买了一箱。
她捧着合子只走了几步,就感到重不胜负,从市场到火车站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行,她不敢再买其他东西,直接向车站走去。
下了火车,夏夕阳抱着十公斤葡萄千辛万苦,走走停停,快到家时,一位中年白人女子好心地走过来:“Do you need help?(亲爱的,需要我帮忙吗?)”
夏夕阳先放下手中重物,深吸一口气,才能够回答:“Hello,no thanks.I am nearly home.(你好!谢谢!我快到家了。)”
好心女子说:“So you live in this street?Wonderful!I can help you home.(原来你也住此街。好极了,我送你回去。)”
说时,她已弯腰并示意夏夕阳与她一起将那合葡萄抬起来。
夏夕阳觉得盛情难却,就道声谢了,便与她抬起合子一直走到家。
她打开大门,好心女人坚持要好事做到底,帮她将那重合抬至客厅。
夏夕阳十分感谢这位热心肠芳邻,打开自己房间门锁,邀请她里边坐。
芳邻坐在夏夕阳锈记斑斑的折叠椅上,好奇地望着那间陈旧但干净整洁的小房间,说“My name is Susan,I live at number 7.Are you student?Where do you come from?(我叫苏珊,住7号。你是学生?从那里来?)”
“I am Xiyang Xia,just come from china.Yes,I am a student.Today you help me a lot!Thank you!I went to Flemington markets shopping,this box of grapes only cost $3,(我叫夏夕阳,刚从中国来,是的,我是学生。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这是从富来民同菜购回来,这箱葡萄只花了三澳元。)”
“Walking such long way,with heavy box,just to get cheap grapes?Unbelievable!(哇,走那么长的路,抱着这么重的合子,就因为便宜?真不可思议。)”
夏夕阳想:“饱汉不知饿汉饥。”苏珊自然不会了解,普通中国老百姓到国外求学在经济上是多么的不容易!她与苏珊初识,不想与之讨论这些话题,就问她:“Do you like Chinese food?”(可否喜欢中国菜?)
苏珊说“Yes,I like it.My favorite is yum cha.I like it very much!(我非常喜欢。尤其是中国‘洋茶’点,爱死我了!)”
苏珊所言“洋茶”是广东话“饮午茶”的叫法。这类食品是早期出洋的香港人将香港广州一带的各色小吃集中起来,饭馆专在午间时分供应,服务员将这些小吃摆入一碟碟小盘或一屉屉小蒸仑,然后放在一个个小推车上送至餐桌前,食客则根据个人喜好挑选各色佳肴。在悉尼,无论肤色黄白黑红,人人喜欢,很多白人去唐人街只是为了那口香烹烹的“洋茶”。周末的中国大餐馆,不管到哪个地区,中午时分,在餐馆外面永远都可见等位的顾客,一群群聚集在门口。
此时的夏夕阳,对这个“洋茶”毫无概念。只好含糊地点头。
苏珊又说:“In China,there is the Great Wall,have you being there?I like to travel;I would like to see the Great Wall!Have you been to the Opera House?(你们中国有个长城,你可曾去过?我很喜欢旅行,将来一定要去看看长城!哎,你有没有去过歌剧院?)”
夏夕阳回答:“I only just arrived in Australia,I have had no time to visit the Opera House yet.(我刚到澳洲不久,还没有时间去看著名的溪尼歌剧院。)”
苏珊实在是非常热心之人。她坚持次日即带夏夕阳去参观歌剧院。
明日即是星期天。夏夕阳在没有找到工作前,本不打算游览名胜,但苏珊一片热情,实在不好推辞,于是,那个周日,她提前见识了举世闻名的悉尼歌剧院。
歌剧院位于循环点的码头右侧,与国家植物公园隔海相望,左侧凌空而起的是著名的悉尼大桥,穿过悉尼大桥即是岩石城,那正是夏夕阳第一次到市区的最后一站,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自己独自沿乔治街一路寻工到岩石城,毫无所获,心灰意冷地坐在码头对面的街椅上不胜彷徨的情形。
苏珊将夏夕阳直接带到歌剧院的正厅。眼前的歌剧院,如同一朵盛开的巨型花朵,漂浮在海面,那片片花叶好似一个个青灰色的巨大贝壳,在阳光下习习生辉,她三面环水,一面正对岩石崖,石崖前便是临海耸立的高级公寓,商店,餐馆和影院。
歌剧院里,正厅有商店,有节目介绍和演出时刻表。从大厅有很多门,通向不同的方向,原来,从里面又分出几个小剧院,可以同时上演不同的节目。参观的人们只能在大厅自由活动。
苏珊带着夏夕阳转遍大厅,又绕着歌剧院的外面转了一圈,已是中午时分了,苏珊感到有点累,她拉着夏夕阳在路边的咖啡馆坐下,问:“What do you want to drink?(你想喝什么?)”
夏夕阳没有料到要在外面消费,随身只带了10澳元。买车票时已经花了两元多,她从未到过咖啡馆,不知这一坐,消费要几多?她想,苏珊今天陪同自己来参观,这么热心,真应该请她吃午餐。可是,此时她囊中羞涩,不敢开口。听苏珊来问,心中更加紧张,她担心口袋中的零钱是否能够支付一杯咖啡。
“How much does a cup of coffee costs?(我不确定。一杯咖啡多少钱?)”
“From about $3,different place,different price,here is popular spot,the price must be higher.(一般是从3元起,不同地段,不同价格,这里是黄金宝地,一定高价。)”
“So can I have the cheapest?(那么,就来一杯最简单最便宜的吧?)”夏夕阳寻思,手中的零钱大概能够买一杯咖啡的吧。
苏珊理解地笑笑,就要了两杯咖啡。
她介绍说,一般咖啡店提供好几种咖啡,是用不同的方法配制的,因此,名称不同,价格也不同。比如:“卡普齐娜”和“拿铁”是咖啡店必备之品,就象茶楼必卖红茶绿茶一般。
服务员送上咖啡,苏珊面前是用有把的茶杯盛着的咖啡,那咖啡淡宗色,白色泡抹高高地堆在杯口,上面撒了一层巧克力细粉。夏夕阳的咖啡,用一个无把的茶杯盛着,杯面白色的泡沫中用淡棕色调出一个心型,十分艺术。
“Mine is a Cappuccino,yours is a latte,they are the same price.I ordered both to show you the difference,I am going to pay.”“我这个咖啡叫‘卡普齐娜’,你的叫‘拿铁’。两个价格一样,味道及形状也不同。我这样点是为了让你了解一点咖啡知识。另外,这是我请你喝咖啡,我来付单。”
“Nice,thank you very much!(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可怜的夏夕阳除了连声道谢,再无话说,她贫穷的连一杯咖啡都请不起。
当晚,她用心地做了一分酱鸡,又做了一盘红烧茄子,送到苏珊家。
苏珊的花圆很大,半米高钢铁院门,纯白色,上有精致的古典凋花,以院门为中心,有一排浓密的绿色植物,包围着院墙,也是半米高,植物的顶部由花匠修剪的平平整整,院子里左右两边各有两棵巨大的松树,翠绿的枝叶被修剪成椭圆型,好像四只巨大的绿色鹅蛋耸立在那里,非常别致。从院门向里的过道用白色鹅卵石铺就,两边是绿色草坪,右边草坪上离松树不远,有四张藤椅,围着一个玻璃大圆桌,桌的中间竖着一丙硕大的绿色布伞,卓上有一盏电光灯,将花园照得隐隐桩桩,左侧,数十盆白色玫瑰风迎摇曳,淡淡的暗香阵阵袭来。
夏夕阳沿着石子小路,走到屋门前,从门上镶嵌的红黄蓝绿的彩色玻璃上可见屋内灯火通明。她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就听见一声犬吠,她吓了一跳,因她天生就怕猫狗这些小动物。正在犹豫,是走是留,门打开来,一条大黑狗蹿了出来,夏夕阳不由自主,尖叫起来。
“Jake,stop!Xia,do not worry,Jake is just saying hello to you.(扎克,停住!夏,不要担心,扎克是向你问好呢。)”话音未落,苏珊已到门口。
夏夕阳尴尬地向苏珊问好,并解释自己生性怕狗。
苏珊请她进屋,并将她介绍给全家。
原来,苏珊有两个二子,都在读中学,丈夫是生意人,作国际贸易。夫妻二人都是希腊人,待人及为热情。
当时,厅中还有另外两名男客,当他们知道夏夕阳是中国人时,很客气地请她加入他们的谈话。因为他们今晚的话题,是关于从中国进口塑料袋和床单等生意。他们谈得很热烈,计算着一个口袋从中国买花多少钱,在澳洲卖多少钱,运费多少?从中又能赚到多少?一笔一笔,谈得很仔细。夏夕阳从未作过生意,也从未见过生意人,更从未见识做生意的过程,想不到,做生意原来是这个样子,她感觉很新奇,就很认真地听他们的交谈,在这里,她是着实地上了一课。
苏珊很喜欢夏夕阳的酱鸡和烧茄子,特别是两个二子,一口气将它们吃光。
苏珊请夏夕阳参观她的家。这座房子有四个卧室,两个浴室,一个大客厅,一个大厨房以及前后大花院,客厅和卧室都是木头地板,擦得油光发亮,各屋又铺了不同图案的方型地毯,屋顶上挂着造型别致的玻璃掉灯,墙壁雪白,一支桃红色玫瑰的大照片装在镜框,悬挂在客厅的一面墙壁,红色落地灯,桔黄色壁灯,一齐打开,将屋内装饰得美伦美幻。
后院,鲜花满园,绿树参天,葱笼的绿叶间挂着一串串珍珠似晶莹的小红果,十分可爱。
夏夕阳真羡慕苏珊有这么美丽的家园。所以,回家后不由得向老张和李利说起那个美丽的宅院。
李利说:“这有什么呀!澳洲的好房子海了去了,就是豪宅也遍地都是。她那房子也就一般,你真是少见多怪!”
的确,夏夕阳到澳洲不久,看到的很有限,不如李利数月来到处走,又有许多三朋四友,经历见识自然广博。于是,她不再吭声,准备去洗葡萄。
可是,打开合子,满箱的葡萄少了近一半,她记得,买时箱子是满得几乎顶到盖,她又端起合子,发现重量不知要轻多少!
她好生奇怪,不禁说道:“奇怪!这葡萄怎么自动减少了?”
李利走过来:“少了?邪罄吧?告诉你,我们的东西也不见了许多!看,这合芒果是今天买的,一共12个,我们就出去了一会儿,那时你可能还在富来民同,等我们回来时,两个芒果已经不见了。还有,我们的鸡蛋也经常地少了两三个。”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里出贼了?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这是在澳洲呀!”
“你的东西少了,我们的也少了,不是贼还是鬼呀!”
“统共四家,房东,你们,我和查里两口,房东又工作又收房租,大好的收入,至于偷这口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东西的确是被偷了。如果不是房东,那就是查里了。但是,他已经到澳洲十几年了,又在做生意,怎么会买不起这点水果呢?难道他们老移民还不如我们这些刚到的新移民?”
此时,后门被人推开,房东走了进来。众人不由禁声。
“哎!老胡,查里是做啥生意的?”李利突然问道。
“他在城市商场给人打工,有时晚上在俱乐部当保安。我没听说他做生意。”
“这就奇怪了,他告诉我们在做大生意。”老张随口说道。
“做大生意?他哪里来本钱去作?他住我这里已经6年了,我没看他有过钱,他把打工的钱都送到‘卡西落’了,那可是悉尼最大的赌城呀!有时,连房租都不能按时交齐,有一天,他居然连饭没的吃。”
老张两口会意的对望一下,又向夏夕阳挤挤眼,大家都清楚,问题出在查里。
老胡又说:“电话帐单来了,我放在这里,你们把自己打的手机和长途用不同的颜色划出来,再加上本地打电话的次数乘以0.25元,全部加起来就是个人应付的电话费了。”
其实,老胡没有告诉他们,除去个人打电话的费用,房东自己还要交付电话的租用费,每月是25元。作为房东,老胡算是很厚道的了,他对房客无任夏要求,自己打扫整座房子,包括厨房,卫生间。他还提供卫生纸给各位房客。夏夕阳后来遇到的几家房东,没有一个象他那样仁意而宽厚。
于是,夏夕阳用红笔将自己打的手机号马划了出来,李立也开始找哪些号是他们打的。房东则开始清洗厨房。
后来,夏夕阳去卫生间拿东西,见老胡正干得热火朝天,他已经将卫生间擦洗得闪闪亮亮,目前,正将热水放满浴盆。
夏夕阳想,老胡还挺会安排,干完活,泡在热水中正可舒展筋骨。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可爱的老胡没有将疲乏的身体放到浴盆,而是将厨房用具,比如抄锅,蒸锅,铁铲,大大小小的器皿以及所有的碗碟统统放到了那个大浴盆!
夏夕阳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自己每天使用的炊具曾经在洗燥池中冲泡,不觉胃中一阵痉挛,差点要呕将出来!
“好家伙!明天一定要买一套自己的餐具,包括炒菜锅和汤锅。这老胡同志卫生观念太模糊,亏他还是在医院做器件清洁的工作!”夏夕阳心下这样想着,转身回房间看书去了。
次日,是星期一,夏夕阳要到学校去见校长,所以将闹钟上到6点,心想早早地起床,充分作好上学的准备。可是,还未等闹钟发响,一阵激烈的吵闹声把她惊醒。
她看看手表,不过5点钟,晨曦淡薄的光线微弱地渗进百叶窗帘的缝隙。她醒醒神,发现声音来自隔壁的查里房间。
只听得查里大叫:“你良心叫狗吃了!我供你吃,供你住,教你学车,帮你拿身份,现在,你身份有了,车也学会了,用不着我了!就开始找岔了!还真他妈的是婊子无情!”
女人哭着嚷道:“我受够你了!是的,我就是一个婊子,可是你玩我花过一分钱吗!玩婊子免费也就算了,可你凭什么拿我的钱去赌搏!”
“我只是借用一下,又不是不还!”
“还!还!还!你骗鬼呀!每一次都说是借,可哪一回你还过呀!”
“那个男的不是要包你吗?用钱先跟他要啊!”
“他妈的你还是个人吗!”
“砰!啪!劈劈啪啪,霹雳叭啦……”一阵猛烈的摔打声,撕扯声,参合着女人尖尖的哭嚎穿过墙来,夏夕阳听得心惊胆颤,不由起身披衣,打开房门,却见老张两口齐齐贴在查里门板上,看来二人已在那里聆听多时。
“发生什么事?”房东睡眼惺忪地也赶了过来。
“里面在打架!快!老胡!你是房东,快叫开门!”李利急忙招呼着。
“妈呀!还真打上了!查里咋下得了手!可别出了人命!”老张的感叹一声比一声急,大概是心疼美人娇体被殴,情不自已。
老胡冲到门前,抡起拳头“咚咚咚……!”一阵狂敲,口中连连叫着“开门!开门!”
就听得里面查里挣扎的声音“她不让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只见查里手握门把,衣袖从手碗扯到腋窝,挂在肩上。他一腿向前趋,一腿被美人双手抱住,美人爬在地上,小小粉红丝绸睡袍已撕扯得七磷八碎,乳房臀部白花花尽露无余!
“她打人,还不让开门!”查里还在喘着粗气。
老胡说:“有事好商量嘛,干嘛动手呀!”
老张赶到美人身边,欲将她扶起,李利一个键步冲了过去,当在老张前面,还未等李利伸手,美人自己从地上爬起,摔动着身上的一条条碎片,竟大摇大摆,一直晃进屋里边去。
李利瞪着老张“你干什么?还嫌看的不清楚呀!”
“我干嘛了!你也想吵架凑热闹!”
老胡见老张两口又掐上了,赶紧说,“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查里也感到没有面子,便悄悄回到屋里,将门关上。
“这算咋会儿事!大半夜的,把大家闹起来,却连句人话也不会讲!”李利正嘟哝着,却被老张拽进屋去。
夏夕阳回到房间,躺回床上,却全无了睡意。便干脆起床到街上听收音机。
当她回家时,却见房前停着一两崭新的蓝色宝马轿车,一个肥胖的红脸老男人坐在驾驶位上,美蕊正在拉着一只大箱子从屋里出来。这是夏夕阳最后一次见到她,丽人美蕊离开这所旧宅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