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吹着冰冷,桑钺体内的火属本源却让他浑身暖洋洋的,躺着躺着,困意也就袭来,他刚准备起身从房顶下来,便忽闻脚步声,并由远及近的踏来。
于是,不知为何,他便又继续躺了下去。兴许,是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坐落着几排女寮舍。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天天缠着我,哪有同窗服侍同窗的,你这样,我还怎么隐藏身份?”
“公主殿下,奴婢不放心外头那些丫鬟仆从,他们到底都是人牙子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忠不忠心暂且不谈,主要是身份清不清白,无从得证呀!万一要是什么娼妇所生,岂不是污了公主殿下的千金之躯,何况……”
“何况什么何况,我说了,在宫外,叫我七儿,不要叫我殿下!还有,不许你胡说,我手下几个奴婢,冰糖、葫芦、五加还有皮儿,都是我在阳都最大的牙行,从几千人里精挑细选的出来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可是,可是他们到底是在宫外长大的,不像我们,都是跟公主殿,哦,七儿一块长大的,到底不如我们信得过呀!再说,万一她们里头混进了玉朝的细作,万一对殿,对七儿你下手,那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整个东朝,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有兄长他们,就只有你们知道我在阳都仙师大学堂,而且,学堂里也没人见过我公主时的模样,玉朝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派人来刺杀我?你个小蠢蛋!
我看你是觉得我在外边买了新的丫鬟,害怕我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吧!”
“殿,七儿,我没有……”
“谁信啊!不过说好了哈,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漏嘴,叫我殿下,不然我的自由生活,可就得提前结束了。”
“那,那几个丫鬟……”
“哎呦,晨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吃醋呢?放心,我回宫的时候,绝对不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殿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哪有女孩子为了女孩子争风吃醋的呀?”
“又在殿下殿下,信不信我不带你回宫了!”
……
待“七儿”和“晨儿”离开后,桑钺突然觉得自己躺下来,似乎是正确的选择。
她们的谈话,似乎给困顿中的桑钺推开一道门缝,而门后面,就是桑钺追求的大道。
从小,桑秀才就给他灌输过很多,有关东王朝官职体系的事情。所以,他知道,驸马在东朝,并不像前朝那般不值钱。
东朝的公主下嫁后,公主和驸马不必分居,驸马也不需要领着散职,无所事事。而是该当官的当官,该领兵的领兵。不过,就是不能三妻四妾。
照常理来说,如此这般,东朝的公主全都该是香馍馍,毕竟能和东皇攀上亲戚,又不怕影响自己本身的仕途。
但实际上,东朝的公主,并不受各世家青睐。毕竟公主嫁给家中嫡长,那以后家里是听自己的呢,还是听皇家的呢?而嫁给其余嫡子,那嫡长子的地位又岌岌可危,兄弟阋墙,可不是好事,查氏衰颓就是一个佐证,至于其他庶子旁系,你当皇家是傻子?
所以,世家越讨厌,皇帝越喜欢,据说东皇已经将长女嫁给了邱家嫡长子,毕竟邱氏这几年下坡路走的很厉害呀,没本事反抗,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忍着!
世家不喜欢公主,躺在屋顶上的桑钺,却已然动了心思。
因为,在东王朝,最粗的大腿是谁,不就是伟大的东皇陛下吗?如果成了驸马,还怕在朝堂上占不到好位置?更重要的是,从三品天师府少尹、正三品的府尹,还有从一品的天师将军,从二品的天师副将,以及阳都仙师大学堂山长,这些事关仙师的职位,非皇亲国戚,非三境上大仙师,不得担任啊!
东朝的皇亲国戚不少,可皇亲国戚里的大仙师却寥寥无几。虽说这几个位置,现在都有人坐着,可他们大部分都已逾花甲,而桑钺才八岁,等桑钺成了驸马,境界也到了大仙师,这些位置,岂不就是给他留的?更何况,要是取了公主,自己孩子的度牒,就直接跨越了银、金二质,草鸡变凤凰,更换成玉质的!简直少奋斗几百年!
不过,野心勃勃虽好,桑钺还未想好怎么讨得对方的欢心,不过离毕业还有十年,这么长时间,有的是机会。于是他准备先不打草惊蛇,而是偷偷观察其一言一行,喜怒哀乐,还有爱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桑秀才常叨念的话。
而白龙鱼服的姬泷儿公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小流氓惦记上了,可惜,千里防贼,难,难,难呦!
……
心中有了决定,桑钺便不再困惑和迷茫,他已经不怕崔家少爷的威胁了,也不会接受对方并不真诚的招揽。至于来自崔家上十二家的打压,桑钺觉得只要他取了公主,这些都不是事儿。
等他成了驸马,这崔、吴、徐、高,陆、杨、宋、陈,邴、查、姜、邱十二家,何惧之有!
所以,当他从天然居仰首挺胸的大步踱出的时候,崔少爷都有些错愕。
方才那个神气活现的,将三千两丢在地上,还当着他的面,撕碎身契的小孩,还是多日前,那个无可奈何的打霜茄子吗?
桑钺不知道愤怒的崔少爷后来摔碎了多少个盘子,也不知道天城居的掌柜在一个九岁孩童面前跪了多久。哎,谁叫阳都的小孩,不是天才,就是纨绔。
自此之后,桑钺便在大学堂数百学子里出了名。有人敬佩他,也有人疏远他,不过桑钺不知道的是,他不惧强权,怒拒崔少爷的事,已经引起了公主殿下的关注。
……
玉王朝,菁原州,西部牧区,春辉部大帐。
“什么,你说三千人,全军覆没?你再说一遍!”
一个毛发浓密的大汉,挥舞着手臂,显得很是激动。这人就是春辉部的铁骑将军和塔。
好几日前,铁骑副尉肖山,带着三千铁骑消失在了菁原和沙州的边界,和塔派出了七八拨斥候,都没发现他们大部队的踪影,只是在某处沙漠边缘,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直到今天,罗布县的东人,给他送来了肖山的人头,他这才得知,三千菁原铁骑,全都折在了沙州。
和塔愤怒,可也奇怪,他布在罗布县附近布置的斥候,并没有传回罗布县有大部队调动的痕迹啊,只是在肖山消失的那天,如往常一样,派出了个边军副尉和三千骑兵继续“风雪祭”的游戏。
他不相信,拥有最强壮的马和最坚硬铠甲的菁原铁骑会在面对同样人数的东人骑兵时,全军覆没!和塔觉得,一定是东人用了什么卑鄙的,见不得光的手段。
何况自从十年前的大战后,和塔的春辉部,从未一次性受到过如此大得损失。即便是“风雪祭”他们最背的时候,也不过损失个一千人左右。而现在,就连部队统帅肖山,都战死沙场,这简直是这几年,整个菁原州阵亡的最高等级的将领。
和塔能够想象,这个消息倘若传到上头,那么其他诸部的将军,肯定会坐在大帐里笑死。
一想到这些,和塔便恼羞不已,他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发脾气,而是该调集军队,洗刷菁原铁骑的耻辱,给沙州的东人们一点颜色瞧瞧。
虽然和塔冲动,但他并不鲁莽,甚至还在奎都兵事大学堂求学深造过。他知道南下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做好完全准备的,所以他唤来奎都调来的副将,还有仙师参军们,准备商量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