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幽院依如平常时候清幽得紧,既无花可赏,也无人来顿足。对于坐北朝南的赵府而言,这处地方离着闹市即便步行也要小半个时辰,边上挨着的不是各位公子的居所,只是一排排罗列的居舍,一道围墙一条小河将这与外面隔绝了开来。清静适合养生,十年前当赵柱一口咬定要归居这里时,老祖赵山一口答应,全然不去管正偏主次。
“爹,两位伯伯让我前去牛蛇山剿匪,我前些日子刚满十六,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赵长生夹起火箱中一根通红火炭放进暖手壶中,盖了盖子左右颠了几下,适觉着合适,这才小心放到赵柱手里。又看到赵柱的眼神,赵长生有些犹豫,思考了一番,又道:“我知你意思!只是……得了得了,你可别瞪我,我讲与你听就是。”
赵长生还是拗不过赵柱,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却也面面俱到。而今的赵长生,可不是当年那个连几个字都认不得的小山野娃子。半个时辰,起因经过,对于赵柱赵长生自然不会有一丝毫的隐瞒。
“不过还好,二伯四伯这这些年来虽说对我们平淡了点,突然这么热情有些不习惯。好歹上面大伯压着,平常时候姑姑护着,这些年来我们深居简出,也没有事。”赵长生叹息,对于这赵家并没有最初来时那般,逢人便开口笑天真无知。对于何人何事何心,多少有了些看法,对于当年赵柱为何离去,多少有了了解。
时间如水,若是就这般与赵柱对坐,赵长生或许一天也不觉着累。或许最开始有贪玩心理隐隐作祟,而今成了习惯,反倒是有时候觉着不习惯。
赵柱听闻后,有些沉思,眼睛也不再盯着赵长生不放,低头思考。直到赵长生离去,都未抬起头来,心思不知云游到了何处。
回头望一眼,赵长生有些不舍,虽说只有两天,指不定偏差时候,这明幽院,可是十年寸步不离。再回头,却是一脸坚毅,习武十年,元品这两个字始终摸不着,空有一身硬骨头,没有丝毫内息感应。
“或许,与人为战,才能与己明心吧!”赵长生如是想到,不由捏紧了拳头。
“等等,长生少爷!”
赵长生已然要出院门,停步闻声回头,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不停呼唤,差点摔了跟头。赵长生扶住,那丫鬟顿时红了脸。
赵长生看清,这是父亲身边的贴身丫鬟红儿。赵长生开口:“走路小心点,这么毛毛燥燥摔了跟头可不行!”随即又道:“什么事,这么急?”
“谢谢公子!”红儿收回小手,有些怕羞,“这是老爷让红儿悄悄转交给公子的,老爷的意思是院子里人多,有些不便。”在红儿收回手时,一个灰色的小布袋子借此机会滑轮到赵长生手心,赵长生立马捏紧,若没错,这东西江湖上面称之为锦囊。
“人多?”赵长生发问,红儿不回答,直接跑开。对于红儿,这可是十年前年赵山亲自从那群还未被训练出来的女童中亲自挑选的,这些年来一直照顾赵柱与自个,赵长生不怀疑。平常赵长生去修炼,都是她亲自照顾赵柱,自然信得过。至于那说,自然是暗示,赵长生自觉着这红儿可比自个要机灵得多了。
“既然人多,那就留着人少再看。”赵长生如是一想,暗自收起锦囊离去,脸色不变,跨步而行。
……
赵家校场分两处,一处乃是正规编制军行,归赵铭大将军管,另一处,则是训练府兵之用。虽说是分了两处,也不过一地。能让赵府府兵受到正规军行的训练提升实力赵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一条小道,岭南,终归是赵家腹地。
一行人陆陆续续聚集于此,赵长生不算最后一个到,罗一丁最后尾至,换了一身行头,黑袍子配着墨冠,一来便道:“几位想来也不用介绍,都为赵府出力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是刚入门的新客。罗某暂且只说几件事:一,赵家主将此行之责托付于罗某,虽不要什么令行禁止,也还望大家出力上不要单斗独行。二,诸位都是元品,两位公子安全一事,还望大家担待,罗某要是论武力,恐怕你们当中随便一人,都是要让我讨不到好的。”
李望虽是四十,可这搭话头的性子一直难改,回应一句:“罗先生哪里话,你在府中可是深得家主信任,你的话自然就是家主的话,我等自然会听。再则两位公子身体金贵,我等不惜性命都要保全他两,你放一百个心。”
“就是,李老哥这话就是我唐家兄弟的话,”那边两个双胞胎,异口同声。这两人皆是元品,老大唐忠,老二唐义。
其他人同样点头,或是开口。
“既然如此,那罗某便放心了。”罗一丁点头道,随即来到赵长生赵林龙两人身旁,微微欠首:“两位公子,不知有何高见还望先说清楚,不然入了牛蛇山,迎面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可不好再下定论。”
“罗先生安排便是,只要不让我去打头阵就行,留些不入品的我或许还能一战。”赵长生摇头半开玩笑,语气之中三分胆怯。
“他可不敢,”赵林龙立马接了话头,“再说了,我可是来保护你的,即便对上那些个元品,你找我后面便是,伤不了你的。”
“长生少爷哪里话,罗某自然不糊涂。”罗一丁略微一笑,摇头道。
“那便是了,一切先生拿主意便是。”
“生弟,你放心好了,要是你受了伤,回去赵山河那小子少不得记心眼里找机会拾搓我。”罗一丁自然离去,亲点五百府兵,那些门客自然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在后边,窃窃私语。
“你怕他?龙哥,我可没看出来。”赵长生笑道。
赵林龙顿足,做仰头状深吸一口气,叹道:“其父如虎搏凶林,其子如象踏山河!”
赵长生听了,停下打趣道:“啧啧,没想得以前读半个时辰书就要哭爹喊娘,你啥时候这般博学了?”
“哎,生弟你可别这么酸我,你晓得我是看到书本就头疼得紧,”赵林龙叹气,“这呀!可是赵山老祖当年在府内年夜上面,当着各位叔叔伯伯面大声称赞的,就是要教导我这样的后生。”
“山河大哥,他这般生猛?”
“元一品!”
赵长生点头沉思,这事还真没人跟他谈起过,即便那位姑姑的独子与自个关系不差。他那性子,半天闷不出一句话,除开练武似乎别无他趣。等等,他爹?
“龙哥,你刚刚说到山河哥父亲,不过我在府内只听闻那位伯伯已不在人世,我虽然时常去姑姑那里,却不敢提起,以免他们伤心。”赵长生疑问道。
赵林龙一听来了劲,一双小眼珠子左右转,将嘴巴贴近,小声道:“嘿嘿,生弟,这话你问对人了。这事府内不许谈,所以那些下人里面知道的,不敢到处说。即便我大哥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一次入我爹书房,你知道我看书看不下去,不过发现了一封书信,也不知谁写的,就是谈到文天伯伯的。”
“那……”
“嘿嘿,出了东顾,我们路上慢慢说。”赵林龙一脸神秘,似乎这件事是一惊天秘闻。
……
午时,东顾北城门外面热闹了起来,一行人马踏地有声,直奔牛蛇山而去。
“这是去剿匪?我呸,不过走走过场,谁人不知那牛蛇山里面的牛鬼蛇神就是他赵家养着取乐的。”
“嘘,小声点,要被听见可得掉脑袋。”
“哼!”
“不过我听说,这一次赵家似乎与牛蛇山闹翻了,要动真刀真枪。牛蛇山里似乎有一撑腰的,而且前不久那群强盗打劫了井州城送往都城的官运。连那位都怒了,下了圣旨。”
“此话当真?你是如何知道?”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要想听全了,今儿个下午早些去听雨楼占座。”
议论纷纷,城内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