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自诩习武天资不差,又有当今武林神话般的人物易宵指点,平日习武也还算刻苦,自以为武功也算有所小成,下山之后定能在武林中闯出些名气。哪知于紫竹客栈内不敌王离,此刻又不敌这蒙面人,打了两场,败了两场,自尊心受挫,心中气馁,想起哥哥常说,武林中卧虎藏龙,此时却是深有体会。
顾希哪里又知,这蒙面人也是翻江倒海,惊骇无比,暗想:“这小丫头究竟什么来头?竟能与自己通天剑法下走上这么多招!”。
这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尾山帮帮主肖通。
肖通得知独子肖玉死后,心中悲痛不已,愤恨难遏,誓要杀尽顺远镖局满门为爱子报仇。但尾山帮虽与通灵谷相邻,却向来不受通灵谷待见,若是冒然去到通灵谷杀人实为不妥,可肖通性子又急,哪里等得到顺远镖局出谷再去寻仇,于是独身一人暗潜谷内,欲将顺远镖局一众偷偷杀死。
肖通却又不想让霍家父子死得太容易,意欲每日杀他镖局弟子两人,让霍家父子活得心惊胆跳,终日不得安宁。当晚,便乘众人参宴之际,逮到两名落单弟子已暗中杀掉,回程之时,却迷了道路,误入这灵草园,又见到一顺远镖局打扮的少年,再与张捕头描述一比对,这少年竟是杀害玉儿的真凶霍宇,当真是冤家路窄。
肖通立即使出一招“九天揽月”,乃是四十二路通天剑法的一招,以剑尖画出圆月,意在封住对手全身,不留对手还手余地,同时连刷九剑,这一招虽是高明,但肖通却并未使尽全力,他岂能让这小子死得这么容易。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无用,刷出去的九剑竟一剑也未挡下来,心想我儿竟死在这般废物手中,心头更是暗呼不值。肖通再想,今日先斩其一臂,过几日在斩一臂,再过几日斩其一腿,慢慢将其折磨至死,却不想半路杀出一个身手了得的小姑娘。
肖通更是想不到这小姑娘竟借长剑回飞的力道陡然变招,当真是巧得很,妙得很,又见这小姑娘手中长剑,似有似无,却又坚硬无比,绝非凡物,也不知是什么宝剑,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竟从未见过、听过此物!
这小姑娘虽身穿顺远镖局服饰,但从她手中宝剑,所用招式来看,绝非是顺远镖局的人,肖通一时之间摸不清这小姑娘来路,不敢大意,一连使出五招,皆是通天剑法中的招式,通天剑法共四十二式,招式看似稀松平常,实则暗藏内劲,稍有不慎,被内劲击中,必然或死或伤,正所谓“不飞则已,一飞通天”,唯有对招者方能体会,与通天剑法对招,若不能将剑式中灵力所化内劲格住或是化解,后果不堪所想!
奇迹般的,肖通通天剑法内劲之处竟全被顾希看破,凭借宝剑之坚一一挡下,肖通惊叹不已,这小姑娘是如何看出自己剑法内劲之处?肖通想不明白,总不会是全凭运气?
所谓内劲乃是灵力集中之处,而通天剑法使将出来,灵力无时无刻不在流转,灵力集中之处也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化,若一连五招,均是歪打正着,绝非可能,但若不是,那只能是这小姑娘看出自己剑上灵力的流转变化。普天之下,能有这般本事的,也只有魔族的天眼通,但这小姑娘的招式怎么看都不像魔族之人,但若也不是天眼通,那会是什么?
肖通又见这小姑娘的招式似乎有些眼熟,努力一想,突然心头一颤,想起多年前,自己这四十二路通天剑法曾败在一人之下,那人似是凭借这种类似功法破了自己的通天剑法,想及此处,肖通顿时腋下生汗,惊恐不已,突然急忙收剑,远遁而去!
顾希本已被打得毫无斗志,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哪知这蒙面人突然收招离去,瞧得顾希莫名其妙,却也心中暗庆,若是再对上几招,自己定然败在蒙面人的剑下,非死即伤。
顾希再环顾四周,哪还看到霍贤与哑女的身影。
原来霍贤见蒙面人与顾希相斗之时,早拉着哑女跑走了。顾希却气得直跺脚,自己为救他二人险些丧命,他们竟只顾自己逃跑,真是不讲义气!
回到住处,易剑、顾希二人互通消息,易剑稍加细问便已猜出,那黑衣蒙面人多半是尾山帮派出的刺客,又从顾希所述招式上瞧出定是四十二路通天剑法,那人是肖通。
“肖通明明占尽上风,突然就逃走了,好生奇怪!”顾希说道。
易剑道:“我曾听三叔说到过四十二路通天剑法的窍门在于暗藏的灵力所化内劲,而灵力所化的内劲,除了魔族的天眼通,人的肉眼看不出来,但如果武功高到一定程度便能感知出来。”
顾希道:“可我却是感知不出来的。”
易剑道:“你所用招式可是三叔传你的剑法?”
“是啊!你怎么知道?”顾希说道:“想来想去,也只有易三叔传的那几招可以勉强对付!”
易剑揣摩道:“那便是了,三叔传你的正是当年他打败肖通四十二路通天剑法所用招式,肖通当年被三叔杀地如此惨烈,想来也是忘不掉当时的情境,此刻你再现三叔当年所用招式,他多半猜出你是三叔的传人,怕了!”
顾希乍听觉得易剑的推测极有道理,可细想又觉得有所不妥:“不对呀,我记得你上次说,易三叔当年端了他的老窝,他悟出一套肖氏剑法,四处寻三叔报仇,此刻他不是应该更想杀我才对,为何反而逃跑?”
易剑思忖半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这我便猜不到了,但我越发觉得三叔的失踪跟肖通脱不了关系。”
顾希道:“想不通,那便不想,我们守着霍宇,他早晚还会再来!你说说晚宴怎么样了?”
易剑将当时所发生的之事,一一说来。
顾希听到孟三时,不住问道:“那孟三是何人?与御剑山庄有什么关系?为何这般维护我们?他武功可厉害?”
易剑却不住摇头道:“不知!不知!不知!不知!”
顾希撅嘴道:“你不是我哥吗?怎么什么也不知呀?”
易剑无奈道:“九州之大,武林之大,我又不是百晓堂,又怎会知晓天下事!”
易剑又续道酒宴之事,当提及通灵谷禁地之时,顾希又来了兴致,问个不停,易剑看看夜色,只道:“天色已晚,来日详说!”便不顾顾希,倒头睡大觉去了。
次日一早,厢房外的庭院便吵吵嚷嚷,原来是顺远镖局早起的一位弟子晨练时,在墙角发现了两位已死多时的兄弟。霍贤闻讯跑来,看了看伤口,心头一凉,急忙跑到霍宇厢房敲门,见霍宇睡眼惺忪打开房门,这才松下一口气。顾希瞧见这一幕,奇怪道:“霍宇为何不将昨晚遇袭一事告诉霍贤?”
易剑道:“不知道!这几日我观察,发现霍宇虽是性子叛逆,但是聪明得很,我想他多半也猜出昨晚伤他之人是谁,他或许有自己的算盘,既然霍宇不愿说,我们也装作不知便好,说多了,怕是更惹得霍宇不待见。我们打起精神,多多留心周围,尽力护得顺远镖局周全!”
顾希想起昨晚霍宇对哑女的那番话,霍宇确是个明白人,道:“听哥的!”
不多时,霍贤将易剑、顾希二人叫到自己厢房。厢房内还坐着一位须发浩然,眼眉慈祥的老者,老者右膝弓曲托着手肘,叼着旱烟,见到霍贤进来身子也不动一下。
霍贤介绍老者道:“这位是我结拜大哥,云烟帮帮主唐六爷。”
霍贤正要介绍易剑、顾希二人,却被唐六爷打断道:“我当是请来什么了不得的帮手,却是两个娃娃!霍老弟怕是急糊涂了吧,什么人都请!你大可放心,有我唐六爷在,任他肖通剑法再高,也叫他有来无回!你赶紧将这两个娃娃送回去罢,免得徒送性命!”
霍贤道:“唐老哥,你是有所不知,这二人乃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小姐,武功不容小觑!”
唐六爷一听,跳起身来,像是见到稀罕事物一般,上上下下将易剑、顾希二人打量个够,道:“当真是易宵的一对儿女?”
霍贤点头,将那日与易剑相遇之时的那番对话又简单说了一遍。
唐六爷清斥道:“我说霍老弟,你胆子也忒大,这如今通灵谷与御剑山庄剑拔弩张,你还敢将他二人藏匿在镖队之中,若是让通灵谷之人发觉,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霍贤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把话挑明了说,曲谷主是真被御剑山庄所杀也好,还是另有蹊跷也罢,我都不关心,我也不想参合到二派争斗中,我只想护住我儿,护住这顺远镖局!”
唐六爷道:“你打算如何护住顺远镖局!就靠这两个娃娃?就算是易宵的后人,也未必就有多大能耐!将门犬子之事,唐六爷我生平见得多了!我劝你赶紧将这二人送走,免得丢掉性命,怕是又不好向御剑山庄交代,莫要两头得罪!”
霍贤道:“这易少庄主的武功,我是见识过,着实不弱!”
唐六爷道:“再不弱又能强到哪里去?我看这位少庄主和少小姐怎么也有二十多岁,江湖中却从未听过,你若不说我都不知易宵还有一对儿女呢!想当年唐六爷我十五六岁便在江湖中走动,虽算不上名动武林,但多少在薄州有些名声,说到灵幻之术,总还有人能想到有唐六这么一号人物。我若没记错的话,霍老弟也是在二十出头便已接掌顺远镖局,封灵掌法也已胜过你父亲!”
这一句“胜过你父亲”让易剑浑身一震。
“莫要瞧不起人!”顾希突然道。
适才进门之时,顾希见这老头都不正眼瞧向自己,心中已是不悦,但敬他是一位老者,打算不与他计较,但没想到他接二连三出言讽刺?顾希性子本就直爽,心里藏不住话,此刻再也忍将不住,道:“莫要倚老卖老,云烟帮唐六爷名气很大么?我怎么从没听叔父提起过?我还听说所谓幻灵之术不过是街头巷尾卖艺杂耍,唬人骗钱的障眼法儿,糊弄小孩罢了!有多了不得似的!”
“出言不逊,我今日便好好教训你一下,告诉你什么叫尊老重道!”说罢,唐六爷横摆烟杆,烟斗点向顾希,顾希正欲拔剑,忽见易剑身影一闪已护在身前。易剑左手已抬剑架开烟杆,右手食中二指也已点住唐六咽喉,指尖灵力急速流转!
易剑这一闪、二架、三点,动作快极快,近乎匪夷所思,已让人分不清动作先后,只见易剑右手食中二指指尖只需稍向前进寸许,定能戳破唐六喉咙,让其当场毙命。
唐六爷心头惊叹:“好……”那“快”字还未思忖出来便已不敢动弹。
但唐六混迹江湖多年,也非泛泛之辈,烟斗上的烟雾不知何时化成一把利剑,悬于易剑头顶,只待易剑指尖稍一用力,那利剑必然插进他的脑颅。
易剑、唐六爷这番对招只在眨眼之间,一旁的霍贤还未来得及制止,二人已然处在你死我活的境地。
霍贤冷汗直流,急忙拉开二人,道:“你们这是做甚?我请你们二人相助我,可那肖通人影都没瞧着,你们却自相打斗起来!你们若不愿帮忙作罢便是,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