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依照古书之法,小心翼翼将那娇弱的通灵草之花摘下,运转灵力,打碎花瓣,碎花在灵力间轻柔飘走、飞散、又汇聚,最终落入备好的药炉之中。
顾希见大功告成,心中欢喜不已,心想:“宴席多半吃上好一会,现下还早,不若多炼制一些,日后与师兄弟们对招,伤到他人,也不必次次都来通灵谷。”
这灵草园中通灵草倒不在少数,但开花却极为少见,顾希找了好些时辰,也才瞧见几株,夜深天寒,不禁有些困倦,正想打道回去之时,却听见草丛深处似乎传来人声,屏息静听,觉得那声音好生熟悉,于是悄声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顺远镖局少镖头霍宇与那俏丽可人的女子相对而坐,在这风清月皎的夜色下诉说情肠。
当时,在尾山镇顾希还纳闷,霍宇因护那长发女子遭肖玉诬陷,可那长发女子却是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未说,顾希起初还当她寡义,后来才知,那长发女子竟是哑巴,不会说话。
月色下,顾希见霍宇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对哑女说道:“这里面放有银票,一把匕首以及两只望希简。银票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不算太多,但也不少,近乎我全部家当了。这把匕首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兵器,但留一把防身总是好的,若是日后银两不够,可把它当了,这把匕首买时可花了我不少银子,拿去典当多少也能值回一些。至于这望希简,我当时买了三支,一支杀死肖玉已经用掉,这剩下的两只便留你,危机时刻可保命用,这望希简极为厉害,你见识过,肖玉武功高我很多,也死在这竹简之下,有这两支望希简伴着你,我也放心一些,但你可要慎用,毕竟只能用两次,若是用完了……哎!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保护你,你可要事事小心啊!”霍宇将小匣子盖上,塞到哑女手上。
哑女拿着匣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霍宇自责道:“都怪我,怪我无用,说好护你一生,确是做不到了,你莫要怨我!不,你要怨便怨吧,大丈夫言而无信,着实可耻,你怨我也是应当的,我不怪你!”
霍宇转而又自嘲道:“可笑!可笑!说什么大丈夫?我配吗?天塌了,我扛不住天,地陷了,我也立不着地,算什么大丈夫!哎!这就是我的命罢!既怨不得他人,也怨不得自己。
我自小勤于武艺,再苦再累,我也不曾怕过,可勤苦又有何用,我天生无法聚灵,无法聚灵你懂吗?就是我无论怎么用功,都无法成为高手,稍有灵力者,略施手段便能将我打倒在地。我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顾希听后,心头一动,难怪那日与肖玉对决,霍宇不用灵力,原来他天生无法聚灵。
又听霍宇说道:“后来,听说墨家人也都不会灵力,却能凭借机关巧术,与武林高手争雄。我兴致勃勃想拜入墨家门下,可他们说我家大业大,非无依无靠的穷苦之人,收我入门不合规矩,死活不肯要我,可我生在顺远镖局能怪我吗?恨就恨在我生在顺远镖局,恨就恨在我是霍贤的儿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不入江湖,我不会灵力又有何妨,可偏偏家里又世代行镖,顺远镖局偏偏还在江湖中名望极大,你知道武林中人在背后怎么说我吗?说霍贤生了个无用的儿子,顺远镖局毁在我手中是迟早的事!
他们倒说得不错,一个不懂灵修之人根本无法在武林中立足,我这一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我的命,也由不得我。
父亲成天骂我没用,他那恨铁不成钢之心我又何尝不知,但我又能如何?他整日东奔西走,与各路武林人士攀交打点,他是在为我铺路,我又何尝不知,但是这江湖没得个武艺,单凭交情便想在武林立足,那是妄想!
但是父亲太爱惜这祖上的基业,又太痛恨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他打我,骂我,又何尝不是在打他自己,骂他自己!但我又能如何?如今,我杀了肖玉,这倒正好,待肖通前来寻仇,我便死在肖通面前,一命抵一命,正好也断了父亲的念想,免得他对我还抱什么希望!这或许是我最好的结局,总比亲手毁掉顺远镖局来得更好!”
霍宇发完一阵牢骚,转而又柔声道:“这可惜,对不住你了!完不了我对你的承诺!无法带你去看尽九州的大好河山,也无法带你吃尽天下的珍馐美味!哎!也不知你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有时我会想,要是你能听得懂,能说话就好,这样你便能为我出出主意,排解忧愁,但有时我又会想,你听不懂,不会说话的好,这样,我不管有什么心里话,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能说与你听,你也不会告诉他人,有你在真好!”
霍宇转而又浅笑道:“日后,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顺远镖局你是不能待下去了,不过放心好了,父亲虽不喜欢你,但他见我三番五次的拼死护你,定然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纵是我不在,他也断不会真为难你。但日后见到你,难免又要想起我这个没用的儿子,因此,他也不会留你,你拿着这些银两,想去哪便去哪,只要不是大手大脚,这些银两应当够你用好一阵子了。
不过江湖险恶,你又长得这般好看,若是再遇到肖玉那般的坏人又怎么办?我始终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在你手中匣子里设了一个暗格,暗格内藏有我霍家独门武功封灵掌法的灵修心法及运功诀窍,你若是听得见,你记得好好修习这封灵掌法,封灵掌法若能练出境界,那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上乘武学,但父亲说你习武资质极佳,学成之后用以自保绰绰有余;你若是听不见,那我、那我会在天上保佑你逢凶化吉!”
霍宇说完呵呵一笑,转又落寞柔情说道:“我霍宇因不懂灵力,从小受人欺负,每次都要家人相互,可他们哪知,他们越是护着我,我便越觉得自己没用,有时我宁愿被他们打死,也不愿有人助我。直到我遇见你!你我相识虽不长,我也不知你姓甚名谁?但我想保护你,这似乎成了我活下去的意义,你莫要觉得我言重,也莫要觉得我是花言巧语,我是真心这般想的,若是有可能,我想与你……”
霍宇想说些什么,确实又说不出口,两人四目相对,顾希藏身在草丛后,虽是看得清楚,听得真切,但也不知此时二人在想些什么,顾希转头低声自语道:“他们想些什么与你何干,他们二人在此约会,你却偷着看,偷着听,也不嫌害臊,还好他们也未说什么不堪入耳之话,不然真是要自罚面壁思过了,但偷听终是不耻行径,今日所听定要守口如瓶,谁都不能说。可是,如果哥要是问起来,我说还是不说呢?好生为难!”
突然寒光闪闪,顾希顿觉不妙,回头看去,见一蒙面黑衣人手持铁剑攻刺霍宇。那人剑招极为老道,只见剑尖连连颤动,画出一个大圆将霍宇全身罩住,不留丝毫还手余地。霍宇哪能接下这般招式,只得奋力护哑女于身后,只听“刷刷刷”连响,霍宇已被钢剑划出七八道伤口,霎时浑身是血。
蒙面人得手之后竟停顿下来,似是未曾料到对手竟这般不堪一击,恰是这转瞬迟疑之机,顾希手握流光剑迅猛飞来,直取蒙面人心口。
只见灵光闪动,蒙面人急速挥剑格住,同时双腿连环踢出,将顾希踢出数丈之远。顾希吃惊不已,自己这一剑出其不意,应当占尽上风,对手反手格住已是了得,竟还有余力使出攻招,非但如此,蒙面人灵力修为也是极为浑厚,那反格一剑力道大得出奇,震得顾希手指酸软,流光剑险些脱手,只此一招,顾希便知这蒙面人定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霍宇强撑身子不倒,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杀我?”
蒙面人也不搭话,挥剑上撩,势在斩断霍宇右臂。顾希起身救援显然不及,只得将流光剑抛射出去。
飞剑急来,蒙面人急转身形,而剑招不变,铁剑改撩飞剑,两剑相击,流光剑被打飞,未等流光剑落地,顾希早已拍地而起,向蒙面人飞踢过去。
“找死!”蒙面人压剑下劈,显是要将顾希来腿砍断,哪知流光剑在空中转动数圈之后竟又飞回顾希手中,顾希反手握剑,巧借来剑的势道于空中翻转身形,改飞腿为倒扣,击打蒙面人脑门,手中流光剑同时对准蒙面人腹部,转瞬之间,顾希由下盘一路攻势改为上、中两路攻势,变招之诡谲也是罕见。
其实顾希这飞剑回手的招式乃是效仿适才赵侯的“桃木飞剑”,赵侯以灵丝御脱手之剑,使剑于空中随意变招杀敌,乃是上乘的武学,非灵力浑厚者不可施展,顾希自然使不出来,但若只是以灵丝拉回飞剑,以顾希此时修为,确是不难。而借回剑之力,空中变招,上踢下刺,恰是效仿蒙面适才对付自己那招。
顾希这现学现用的一招竟让自己在江湖一流高手面前不落下风,实属不易。
但这蒙面人也是遇变不惊,自知突变之下不宜反击,手腕一转,拨开流光剑,并借两剑交击之力,侧身飘开,躲开顾希这凌空一扣。
蒙面人知眼前这姑娘武功不弱,不敢大意,连连使出杀招。这蒙面人的剑法看似均为稀松平常的招式,但用剑力度极大,每次两剑交击之时,顾希都虎口震痛,手腕发麻,所幸顾希所用流光宝剑乃是一柄极为坚硬的宝剑,若是寻常钢剑,怕是早被斩断。
顾希自知凭借流光宝剑挡下数招已是勉强,这般下去迟早败于蒙面人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