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受敌的隰朋虽然是“四营”之中承受压力最大的一支军力,但是隰朋却反其道而行,采取主动突袭的方式打了北燕和白狄一个措手不及,成功击退了两方兵马,使得齐国北境的压力大大减轻,更直接终结了九国伐齐的同盟。
消息开始在齐国蔓延开,得知九国同盟已经被瓦解、而齐国得以转危为安的消息之后,临淄城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
国懿仲也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久不问政的高傒,两人坐在凉亭之内饮茶,国懿仲在讲完了九国之盟瓦解的消息之后,随即称赞小白道:
“无论是先前鲁军兵临临淄城下,还是如今的九国同盟伐齐,哪一个都不是常人能够面对的巨大艰难困难,可他却都以最小的代价平息了灭国之危,还是你老兄挑人的眼光准啊,莫说公子纠或是公子季,即便是先禧公在世,恐怕也难以面对这么棘手的问题。”
听着国懿仲对小白赞不绝口的言辞,高傒却依旧是云淡风轻,他一面给国懿仲斟茶一面淡淡回应道:
“他的确是走过了即位以来的两道关键的坎,从此之后他的国君地位也就稳固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和齐国要面临的考验还多着呢,现在夸他太早了...”
看着高傒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相对来说更为豁达的国懿仲却对小白和齐国的前景很乐观:
“你啊,整天绷着个脸也不知累不累,以前君上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估计就是和你学的,就像是冰块一样寒气逼人,弄得别人都不敢亲近你们。”
面的国懿仲的调侃,高傒并不感到生气,他端起茶中轻轻放到了唇边,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的确试图教会他许多东西,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他之所以会变得那么孤僻冷漠可不是因为我。”
经由高傒这么一提醒,国懿仲也想起了当年那件事:
“你是说卫姬夫人的事情吧?那件事的确对君上打击很大,不过自从君上从莒国回来之后,我看他好像已经对当年的事情释怀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应该不用担心了...”
可是高傒却不这么认为,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国懿仲的双眸:
“纵使君上对那件事释怀了,可是那些人呢?”
这句话瞬间引起了国懿仲的警觉,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当年阴谋算计小白母子的人,或许并没有死心:
“如今君上即位,而且地位越来越稳固,那些人肯定会坐卧不安的...”
距离小白和太夫人所定下的期限,只剩最后一天。
庙堂之上所有的官员都互相道贺,庆祝齐国转危为安。
而许久没有临朝的小白,也在今天刮了胡子、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准备更换朝服上朝。
给他更衣的露伶看得出来小白的心情很好,毕竟自从九国伐齐开始以来,小白的神经从未有过片刻放松,一直处于令人挣扎的紧绷状态,露伶虽然不懂军过大事,但也看得出来小白这段时间的压力有多大。
如今阴云散去、阳光重现,她真心为小白感到高兴。
小白突然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去看过凉赢,赶紧问露伶道:
“对了,凉赢这段时间怎么样?”
露伶答道:
“禀君上,姬夫人一切都好,其实她也一直很担心你的。”
虽然隐约能够感受到凉赢和自己的距离好像不那么遥远了,但小白却对两人之间关系的改善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过眼下被兴奋和喜悦所包围的他顾不得那么多,他急于想要和凉赢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成功,于是赶紧问露伶道:
“九国盟散的消息凉赢知道了吗?”
露伶点头笑道:
“如今齐国连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宫里也早就传遍了,姬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尽管如此,小白还是想要当面告诉她自己这个好消息,于是他连冠服都来不及整理好,便急急忙忙跑向了淑苑:
“我找她去...”
看着小白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露伶头一次感到小白竟然如此可爱,像个孩子似的,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她看了看现在的时辰之后不忘提醒道:
“君上,您马上就要临朝了...”
可是小白却已经走远了...
正如露伶所想的那样,小白几乎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小跑着,欢快的像个孩子,途径遇到的内监和婢女看到他赶紧让到一边行礼,而小白也冲他们摆手笑着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
内侍们很难习惯小白这种未来式的打招呼,只能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参见君上...”
等到小白走远了之后,平日里都不敢大声说笑的内侍们,仿佛被小白这种情绪感染了,他们也都露出了笑容。
一路蹦跳来到淑苑殿内后,小白发现凉赢正坐在铜镜前梳妆,似乎是刚刚起床。
而站在一旁侍候的姝敏见小白来了赶紧想要行礼,可是小白却及时将食指贴在了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心领神会的姝敏立刻恢复正常,装作没有看到小白的样子。
一路蹑手蹑脚的小白,缓缓靠近凉赢的身后,就在他准备装作鬼脸来吓唬凉赢之时,凉赢却率先开口道:
“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见小白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进殿,小白只好放下了自己的双手,而站在一旁的姝敏则被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状态逗乐了,但是她知道笑话主君是很大的罪过,只好一面隐忍克制一面默默低下了自己的头。
露伶并没有转身看小白,而是口吻依旧冷淡的问道:
“不去上朝,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白坐在了凉赢的身旁,将手搭在梳妆台前对凉赢喜上眉梢的笑道:
“你知道吗?隰朋在北境打了大胜仗,齐国已经拜托危险了...”
对此露伶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她伸手从梳妆台前的锦盒之中取出一支钗放在眼前端详着:
“听说了,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嘛...”
看着凉赢如此冷淡的模样,小白略感到有些失望,不过细想一下以凉赢的性子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他也不忘了向凉赢表示感谢:
“这次之所以能够退九国之盟,关键还是要靠你的哥哥姬婴的帮助,要不是他及时出兵,恐怕我早就死在卫国了,九国之盟的突破口也就不存在了。不过没想到你哥哥会出兵帮我,你是他的妹妹,你和我说说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听到小白提起郑国出兵一事,凉赢的手握发钗的手短暂的停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不过她很快就恢复正常,将手中的发钗又放回到了锦盒之中:
“那是你和他的事,你和我说干什么?要谢你谢他去...”
正当小白和凉赢进一步探讨姬婴为什么要出兵的理由时,门外的内监开始轻声催促了:
“君上,时辰到了,世族大臣们都在庙堂上等着了...”
小白见状也就只好暂时搁置这个话题:
“等散朝之后我再来找你聊...”
等到小白走了之后,凉赢回想起自己当初和固诞见面时的情景,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实上之所以姬婴会选择对小白出手相助,最关键的原因便在于凉赢托固诞给他带回去的那封信,是凉赢劝说姬婴站在齐国、站在小白这一点,信中除了对姬婴阐明让齐国存在可以钳制卫国和鲁国之外的利端之外,凉赢还第一次以妹妹的口吻哀求姬婴,求他帮帮自己的丈夫。
所以在得知郑国出兵的消息之后,凉赢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而她也开始反思自己,居然为了小白肯低声下气的向早就撕破脸的哥哥求情。
她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自己了...
而这些,她并不打算告诉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