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庙堂之上出现了久违的勃勃生气,大家脸上都没有了先前的焦躁和不安,所谈论的都是九国结盟被瓦解之事,人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喜庆与欢腾。
直到秉礼内监站在偏殿入口处高喊了声“君上临朝”!,所有人都恢复了安静,分列两侧站好,等待着国君小白上朝。
很快,身着朝服的小白就从偏殿入口走了上来,群臣皆对小白拱手行礼道:
“参见君上!”
小白登上台阶之后走到了宽大的坐塌席案前,对着众人抬起双臂:
“各位免礼!”
群臣皆答:
“谢君上!”
起身之后,子书赞率先站出来对小白拱手恭贺道:
“君上,如今围困边境的九国兵马皆已退去,驻扎在徐关以南的牟国兵马也撤回本国,北燕也遣使来我临淄请求修好,至此我齐国危局已解,臣等恭贺君上!”
小白笑道:
“这次的确很危险,不过好在上天站在了我们这一边,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现在除了鲁国之外其余各国都向我齐国递来国书求和,这样很好,各位大臣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在此向你们表示感谢,也希望你们能够继续坚守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之上,使齐国继续强盛下去。”
群臣听后再度一齐拱手回道:
“臣等愿誓死效忠君上!”
这时,站在文臣之列的鲍叔牙站出来对小白拱手禀报说:
“启禀君上,率军攻打谭国的前将军卢康上书请奏,声明现在撤军有损齐国和君上的声威,因此他请求继续围攻谭国直至攻灭为止。”
小白很清楚,卢康所统率的是齐国最强的军事力量之一:灭蒙营,自成立以来多年征战无往不利,如果一个小小的谭国都拿不下来,那无论对于卢康为首的卢氏一族或是灭蒙营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所以即便是身为国君的自己下令退军,卢康也不会情愿的。
在所有人看来,卢康公然违背了小白的君命擅自强攻谭城,实在是不把小白这个国君放在眼里。一直以来对士族力量控制四营进而拥兵自重不满的子书赞见状,立刻站出来驳斥道:
“身为人臣却不知尊奉君命,卢康实在太过无礼了!臣恳请君上下令,断绝灭蒙营的粮草供应,逼迫卢康退兵,而后再令他返回临淄请罪!”
一听到子书赞居然公开非议世族大臣,而且还是仅次于高、国的四大世族之一,许多人对子书赞纷纷投去了不满和惊讶的目光。
还没有等小白有所反应,卢惠就站出来严厉斥责子书赞道:
“中大夫所言才真是不知轻重,前将军正是为了君上、为了齐国才会不顾休整,连夜奔袭谭国,谭国历来不敬我齐国,这次更是公然与鲁国勾结,图谋瓜分我齐国领土,这样的一个时刻对我们生有异心之国,留着只会存在隐患。况且此次九国伐齐之盟虽然已散,但是我齐国也需要借此来警示诸国,让他们不敢再觊觎。不知中大夫是何居心?”
在卢惠和子书赞二人争论的时候,小白密切关注着其他人的反应,他发现几乎所有人在子书赞发言的时候要么无奈摇头、要么义愤填膺,而卢惠发言的时候则许多人频频点头,他知道朝野的风向是倾向于灭谭的。
而最重要的国懿仲也对此不发一言,似乎他不想让自己的言行阻碍了小白的判断,但是却又有明显的偏向性。
沉思之后,小白觉得自己继续呆在临淄也无法遥控卢康父子,这样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而自己坚持否定卢康攻灭谭国的请奏,无异于是站在了众臣,尤其是卢氏一族的对立面,所以他沉思之后开口打断了卢惠和子书赞之间的争论:
“前将军一心为国,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也相信他不会存心藐视我,再说连日来他卫为国征战也十分辛苦,我的意思是亲自去谭国前线一趟,探望卢康、卢俊两位将军,也顺便亲身了解一下前线的战况,各位大臣的意思如何?”
鲍叔牙听得出来,小白刻意没有将自己的态度明朗化,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在这个时候与世族阶级发生冲突,也没有公开站在卢康那一面,而是选择亲自去前线,这也是无形之中给卢康以压力,却让世族又无话可说,实在是巧妙。
领会了小白意图的他随即对子书赞暗暗使了个眼色,站出来对小白拱手道:
“君上明鉴!”
还没有及时领悟小白想法的群臣,真的以为小白是站在卢康那一边的,也纷纷拱手附和:
“君上明鉴!”
散朝之后,鲍叔牙和子书赞跟在小白的身后,一路小步快走的往晁德殿走去。
一路上小白都不发一言,而子书赞和鲍叔牙知道小白承受着巨大的世族压力,心里一定是不痛快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不能将自己对卢氏的不满发泄出来。
回到晁德殿后,一直等候在这里的管仲见小白面色铁青,走到席案前右手叉着腰,左手撑着席案台面,闭上眼睛泄气式的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
管仲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白这么生气,他看到跟着他进来的鲍叔牙和子书赞,大致从他们的脸上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便对小白说道:
“君上,卢康他还是拒绝退兵吗?”
话音刚落,小白心中憋着的火气就立刻发泄了出来,他迅速转过身看着管仲说道:
“先生,你之前说的真对,世族力量对朝政的干涉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卢康公然违背我的命令坚持灭谭,朝臣们除了子书大人之外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我刚刚还在想,我和他到底谁是一把手啊?我好歹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多少也要尊重我一点吧?”
其实让小白愤怒的并不是卢康不尊重自己这个主君,而是卢康坚持要灭掉谭国的理念与自己相违背,管仲看出了这一点,上前安抚小白的情绪道:
“君上息怒,目前士族力量把持朝政,有足够的力量架空国君已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即使动他们也要小心谨慎,就如同在豆腐上做雕刻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坍塌毁灭,所以千万不要引火烧身,毕竟现在的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听了管仲的话,小白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说的没错,眼下还是应该先处理好谭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