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阿姨的到来,袁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毕竟自己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袁男奶奶去世后,就剩袁男爷爷和袁男在出租屋里生活,袁男小姑也毕业作为第三梯队去地方上参加工作,袁父每周来一次,后来有了这个女朋友后,一月才回来一次。
后来,袁父就不过来了,改由这个女朋友过来。她来第一次时,袁男在旁边的学院里打乒乓球。她找到袁男,袁男嫌拍子带着碍事,想着送一下她,离开一会儿就回来接着打,交待和自己一起打球的球伴帮自己看着。
把她送到了车站,袁男回来时,那群小伙伴早跑得没有了踪影,自己的拍子也被他们带走。从此后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加上只见过一面,时间一久,就算袁男再看见也不认识,这样,袁男的乒乓拍子就没有了。
了解到袁男的乒乓拍子丢失,骆厚康马上把自己的拍子送给了袁男,
“你喜欢乒乓球,就送你吧,我也不是很爱打,拍子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
袁男也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拍子对袁男来说正用得上。
“本来应该给你两块拍子的,只是另一块是我二姐的,我作不了主。”
“一块都很好了,你这样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要了。”
骆厚康给袁男的拍子是一块直拍,反胶。袁男打的是正胶,就把反胶胶皮从海棉上撕了下来,熬制了一点牛胶反过来贴在海棉上,因为反胶的胶皮较软,反过来贴的颗粒很大,袁男的正胶打法就打出了生胶的效果。
通过这个生胶效果,练习赛中频频得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到了初一暑假的时间,袁男爷爷应家族之邀去了老家,袁父把袁男送到了郊区一个亲戚家。
那个亲戚姓林,叫林清湖,福建人,说的普通话带着强烈的厦门味,在袁男听来就像是在唱歌,袁男叫他哥哥。其实他只比袁男父亲小一点,人很精瘦,长得矮小而单薄,非常勤快,精通电工。
听袁父说起他很小就失去父母,靠一个人到处打拼求生活,做事情有点功利,为了求人办事,可以帮人拖地、刷碗、洗衣服。说话声音虽然像唱歌,可是却有点啰嗦,他们的工友都叫他“林伯妈”。
因为字辈矮了一辈,袁父对他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有点像说教和训斥。为此,他心里一直不太高兴,偶尔会在袁男的面前表示不满:
“我都五十岁的人了,比你爸爸也小不了多少,他对我就像对一个小孩一样,真让人受不了。”
他的妻子也姓袁,字辈和袁男是一个字辈,袁父的家乡人,也是个从小父母就不在了的可怜人,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生活虽有辛酸,但也可相互偎依,寒夜里温暖对方。
她身材也不高,主要负责家里的孩子和家务,偶尔出去找一些事做来贴补家用。
他们有三个小孩,大的两个都比袁男大,小的一个只比袁男小四岁,但他们都得叫袁男舅舅。
老大是女孩,叫林黔芸,在读中专,瓜子脸,长得修长而白净,不太爱说话,那时初中成绩好的人大多都上了中专,因为包分配,可以早早参加工作,挣钱成家立业。因为是老大,人大一些就多分担点家务,家里好多事都是她在做。
老二叫林黔明,在读初三,眉毛很浓,国字脸,眼睛大而深邃,眼睛灵活,眼神坚定,主意和想法都很多,说话老成。
最小的老三,叫林黔厦。在读小学,眼睛大,圆圆的脸,说话稚气,但听他的妈妈说起过他的往事,让袁男对他刮目相看。
那是他小学一年级时,去厂里家属区活动场爬杆子,爬到了铁杆最高处,大概离地有五米多,因为不太会下杆,松手太快,从五米多高的杆子上跌落,下意识用手撑地护体,臂骨受伤。
回到家,虽然疼得冒汗,却一声不吭,可能是怕被责骂。林母也很心大,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他因为没脱衣服睡觉,第二天起床也没人发现异样,只用一只手吃完了早饭,直到背书包上学时才看出来。一年级的小孩,疼痛了一天一夜,却一声不吭,还让人察觉不出来,坚强如斯,每个听者都啧舌不已。
袁男到了这个林姓哥哥家,每天都很开心,老二常常带着老三和袁男到处玩,袁男喜欢打乒乓,他们还专门找了乒乓拍子带着袁男去打。
袁男的脏衣服,林黔芸还帮着洗,虽然林黔芸比袁男大了好几岁,但也会让袁男这个当小叔的很不好意思。
林父却说:“他们是小辈,给你洗一下衣服是应该的,我们的衣服忙不过来时,有时都是她在洗。”
那里的天气很奇怪,天天都在下大雨,没有一天完整地放晴过,因为是夏天,天天穿着凉鞋也不冷,袁男因为长期穿凉鞋,脱下鞋时,除了被鞋遮着的地方,其它地方都被晒得很黑。
下雨会让脚变得很脏,每次都要到家属宿舍楼前的水管下进行冲洗。那里的水管是一层楼的几家人合用一个,所以有时会有些礼让。
老二林黔明和老三林黔厦早早冲了脚上了凉炕,盘腿坐在上面看电视,袁男等了一会儿才轮到自己洗脚,洗完也兴冲冲地跑去脱鞋上炕。
这时,林黔明不高兴了:
“你的脚脏兮兮的就要上炕?”
林父赶紧制止林黔明的话:
“说什么话呢?袁男快上去,脚脏有什么嘛,到时候洗洗凉席就行了。”
袁男赶紧说:
“我的脚洗过的。”
林黔明瞥了一眼袁男的脚:
“你说谎,洗过的还这么黑?”
“你看嘛,真洗过的,水都没干呢?”
“水没干就不要上来,等水干了再上来!”
袁男觉得很憋屈:
“那你们还不是一洗完就上来了的。”
林父和林母忙道:
“不要理他,快上去,快上去。”
林黔明喃喃地说到:
“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林父瞪了他一眼,他还是把这句话慢慢地说完。
接下来的第二天,袁男没有和林黔明说过一句话。
一个早上,袁男怏怏不乐,林父和林母也没有多说什么。
老三和袁男很合拍,袁男也只和老三林黔厦说话。
俗话说,“勤走亲也疏,久坐令人厌”。虽然大人没有什么表示什么,袁男却觉得很不自在,确实,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很多事不能做,很多话不能说,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袁男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不免想回去了。
想到就做!这里的人,袁男只在意林黔厦,就想把林黔厦带回家去玩。
中午的时候,看着天边的乌云又滚滚而来,看来下午又是一场大雨,袁男看了看家的方向,那里天青云开,往那里走,应该不会有雨。
袁男带着幼小的林黔厦,一路唱歌讲故事,遇到岔路就问一问路,开始往家的方向行进。有时林黔厦走累了,袁男就会背一下林黔厦,自己也累了时,想想那些冷落和那些不甘,又一步一挨地往前走。
越往家的方向,天气越热,滚滚的乌云被远远抛在了后边,最后都看不见了,前方一路阳光灿烂。
十多公里的路,从中午走到下午,终于来到了袁男和爷爷租住的那个熟悉的屋子。
在这个屋子里,袁男奶奶一撒手人世,袁男爷爷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小便常常失禁。
当老山前线的英雄报告团来剧场作演讲时,袁男爷爷去听讲,银发长须,提着手杖缓缓而行的样子被记者发现了,袁男爷爷本来没有票只是去看看的,却被安排在第一排就坐。
袁男爷爷听到最后,小便憋不住了,又不好说什么,急得把手杖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这样的举动落在了记者的眼里,就变成了笔下的:
“老人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地把手杖不停地从这只手移到另一只手,又从另一只手移回来。”
只是这样的报道落在袁男眼里,袁男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可怜了袁男爷爷有苦不能说。
袁男爷爷第一次不能憋尿是从那个春天开始的,当时袁男还在读六年级,那次袁男带爷爷去剧院看下午场的《少林小子》,这是李连杰的第二部作品。看完电影,在回家的路上,袁男爷爷走得很急,想找厕所。在公园这空旷的地方,哪里会有厕所呢?袁男还在到处看时,袁男爷爷紧走了两步,最后对袁男说:
“走不动了,这里有个椅子,我们歇一歇。”
这一歇下去,袁男就从爷爷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臊味,袁男爷爷再站起来时,深黑色的裤子就湿了,往下滴着尿液。
老人像小孩一样害羞、无助、而又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袁男的爷爷就会常常憋不住尿,有时来得及,有时来不及。
袁男的爷爷裤子总不够换,时常有着尿味在自己身上。
有时尿来了,老人都感觉不到。
老人的裤子时时都是湿的
后来发展成了血尿。
老人自己给自己开方子,有时也会练练八段锦的最后一段功法:“背后七颠百病消”,
病只稍稍有点起色,老人就接到了老家人的邀请。
在这个夏天,趁着这个邀请,老人也想回去看看自己原来住的地方,去回忆那些少年和青年的时光。
老人这一走,出租屋就空了出来,这样,袁男带着林黔厦回来,就可以一起做饭,一起做作业,一起玩。
袁男憧憬和规划着这些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前,房门虚掩着,袁男和林黔厦走得满头大汗,有凉爽的风从门里吹出来,房里有人在说话,说话声随风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