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梅?!”
容涟惊讶出声道,连明尘一脸奇怪的神情,又缓缓低下眼眸,看向妆奁上的铜镜。
明尘也不甚清楚,皱了皱眉:“明尘也没听清楚什么,好像是在问可曾找到杏梅。”
容涟眼底沉重一闪而过,好端端地容沨怎么会想着去找杏梅?!难道赵繁临死的时候还跟她玩了阴的?!
而容沨这边却是早早地就到了净空师太这里,云宵与碧花都被拦在屋外守着,只是心中因有不安,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屋里。
天色未凉,屋中尚且燃着烛火,净空师太背对着容沨跪在前面,手中握着木鱼“咚咚咚”地敲击着。
“容施主心中戾气太重,若再不诚心向佛,只怕到了阿鼻地狱要受尽苦处。”
容沨缓缓睁开眼睛,明晃的烛光与黑色涌入她的视线,让她一瞬有晕眩之感。
半晌,她冷冷嗤笑:
“师太可是再说笑,你与我不过才初次见面,怎又知我心中戾气太重?都说世人皆有各自天命,也不知师太是真是假窥探天机,是否担心自己有一日会受到天谴。”
容沨说得隐晦,声音喑哑带着几分低沉,在这空旷地房间响起,略微有些阴森。
净空师太神色一顿:“贫尼这是为救众生。”
容沨忍不住讥笑出声,眼底异样神色慢慢浸入她的思绪之中,前世与今世种种像是走马观花撕裂着浮现在她眼前。
她噩梦就是从这老尼姑为她批得夺福命格开始的,她竟然敢说是为救众生。
眼睛一瞬有些赤红,容沨失控道:“杀一人能就百人,又或杀百人能救一人,敢问师太这到底是造下杀孽还是救人性命。你以为你们能窥探天机,不过是在自以为是……”
容沨忽地呼吸一窒,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沉入水中满是汗水。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抬起眼眸,耳边全是净空师太枯燥念佛经的声音,她嗫嚅着双唇讥诮道:“什么六根清净,你们自以为站在世人的高点,虚伪至极地蔑视众生罢了。”
容沨双手撑在地上,支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中阴鸷更多,阴冷笑着往外走了出去。
云宵与碧花看着有些陌生地容沨,怔怔才从喉咙里唤出一声:“姑,姑娘?!”
这时恰逢容涟走了进来,她看到容沨也怔愣一瞬,旋即道:“四姐姐不是在陪着师傅诵经,怎么还没到时辰就一个人出来了。”
容沨面上拂过一阵凉风,她微微仰着头斜眼看向容涟:“菩萨刚刚给我托了个梦,说是这里浊气太重,还是让我回去再行诵经之事。”
容涟以为容沨是受不了苦,才故意说谎借菩萨托梦说事儿。
眼底流光微转,轻笑道:“这里可是佛家之地,怎么又会浊气太重,四姐姐还是莫要妄言。”
容沨翩跹转身,一步一步靠近容涟,身上隐隐带着地阴沉逼得容涟退了一步。
“我还以为五妹妹是个聪明人,你可知从古至今能够看破红尘成佛之人可是寥寥数人。这影梅庵住着的人每日都说着要一心向佛,可到底人心难测。”
她脸上讥诮与凌厉让容涟瞧着一瞬有些次刺眼,只听容沨又道:
“你说我可能猜的出五妹妹所想,又或是五妹妹此时此刻可在心中恶意揣测与我。”
容涟立在屋外,直到容沨走了脸上柔顺之色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摔在地上出现了一丝破裂。
良久之后,“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若是轻而易举被容沨这两句话给吓退了,可就真是枉费了我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容涟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奚氏,咬着牙不甘地低下了头,眼眶微红。
奚氏沉沉叹了口气,抚摸着容涟的面颊,忧心道:“涟儿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瞧容沨这般沉不住气的样子,想来已经走入了我们的圈套。”
她看着天边亮色正在驱赶黑暗,眼底莫名的神色抑制不住地开始翻涌。
“那些东西都该是你一人的,她们没有资格来跟你抢。”
待容沨回了住处,又一人躺在床上睡着了。
碧花小心为她掖了掖被角,冲着云宵小声道:“这都把姑娘折腾成什么样了,以前姑娘虽然也贪睡,可也没像这几日十二时时辰能睡过超过一半时辰的时候。”
云宵眉头紧锁,也知姑娘这情况也不大对劲,思索了片刻后,从屋子里取了一个匣子。
碧花拉住云宵问道:“你拿着东西去哪儿?”
云宵道:“去找明尘,她毕竟是影梅庵的姑子,说不定有办法给主子换一些好的饭食。”
这明尘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一边帮着容涟窃听消息,一边收了云宵给的东西帮着拿一些好一点的吃食,两边周旋着。
“她们既然给了你东西,你就好好收着,不过是一点饭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涟如常淡然笑道。
她手中端着一碗花粥,取得是林中晨露与今年春至埋在地下的花瓣熬制而成,一股浅浅花香在唇齿间轻绕。
既然那东西已经起了作用,饭食供应好点也不易让她们发觉异常。
奚氏等明尘走了,才缓缓从隔间走了出来,一双眼眸似弯非弯斜睨着看向屋外。
“外面的人来消息了,说是在青州城内发现了杏梅的踪迹。”
容涟面上一喜,又连忙敛了神色:“既然发现了,那可就要永绝后患。”
奚氏收回目光,落在容涟身上,压着嘴角似有不悦:“行事虽要斩草除根,可也不是像你这般冒进。”
容涟被奚氏淡淡训斥了几句,眼眸一抬对上她如炽的目光,怔愣一瞬,低头道:“那该如何?”
奚氏在容涟面前坐下,衔着一丝阴寒笑意:“赵繁当初是借容沨的手处置了的,那这杏梅也就怎么做,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能借刀杀人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容涟眉眼微蹙,稍作思索,又道:“可杏梅与赵繁不同,赵繁死的时候一定交代了杏梅什么,容沨才会这样急切想要找到她……借刀杀人。”
容涟此刻觉得心中像是有一股火气被隐隐撩起,已然静不下心好好思考,她说完话语一顿,有些烦躁地站起了身子,冲奚氏高声道:
“容沨根本就不想杀她。”
奚氏柳眉扬起,眼眸微眯细细看着容涟:“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又如何能做大事。”
容涟不知为何如此心有不安,她抓着奚氏的手喘着气道:“我,我不知道……借刀杀人,我该怎么去做?”
许久,奚氏将容涟哄睡着后,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柔媚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
容沨留不得了!
……
第二日正午,容沨用了饭食,又撑着额头在圆桌上小憩一会儿,只听得一阵轻微地关门声,云宵走在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人找到了。”容沨阖着眼眸迸射出一道寒光。
“找到了,只是杏梅对谁都戒备得紧,已经连日都不敢吃东西,大夫瞧了说,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云宵沉声道。
容沨缓缓放下手,起身走到床头边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日杏梅交给她的令牌,眼眸一沉:“我要去见杏梅。”
云宵闻此瞪大了眼睛,结巴道:“姑,姑娘在说什么?!”
容沨道:“要想弄清楚这块令牌的事情,只能我去见她。”
云宵慌乱道:“可现下姑娘在影梅庵祈福,又如何去见,要是被五姑娘她们发现了,闹到老夫人面前又该怎么收场。”
容沨眼眸微动,屏着气稍稍沉吟片刻,她眼眸透过窗户看向院子外的风景,淡淡开口:“明日安排人来影梅庵进香,走时将一辆马车停在后面。”
云宵见自己劝不了容沨,无力跺了跺脚,只能小心安排了去。
“姑娘。”云宵不安地抓住容沨的手,想了想又道:“杏梅认得婢子,不如婢子代姑娘去问话吧。”
容沨半个身子从马车里探了出来,摇着头嘱咐道:“放心,不出两个时辰我就能回来,好好守着院子。”
远处山间八角亭台,隐约能见着一辆马车摇晃着从山腰行了下去。
只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抚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容四姑娘,你可怪不得我,到了阴曹地府去求阎王给你寻个好人家。只是可惜了我精心布下的局,你无福消受。”
奚氏看着身旁随侍的人,淡声道:“我听说沈夫人今日要来影梅庵小住,叫五姑娘好好陪着。”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山间泥泞,容沨坐在马车内却是颠簸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只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到达山脚。
容沨不由伸手轻轻推开一扇车窗,却见行至山林越深,呼吸一窒,略微顿了顿道:“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到山脚?”
外面驾着马车的人挥着缰绳的手一顿,粗声道:“这昨日下了雨,奴才寻了条好行的官道,姑娘也能少受点颠簸。”
说完便没再听到容沨话声,以为她打消了疑惑时,劲脖处却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架着。
容沨眉眼凌厉,冷声道:“你是谁安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