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了几天,皇后娘娘慢慢恢复了起来,但是依旧要卧床静养。她的医案,我做了假,为了她。
原来在他出征的前一天,也就是我倒下的那一天。宸妃诞下皇三子,名见湜。这个是皇后娘娘拟的名字,皇上应允的。只是这一个月来,我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太多的事都接踵而来,我根本应接不暇。直到那日皇后娘娘流产,我刚才发现宸妃的肚子没了,才知道皇三子已经降生。
这天传来他的消息,瓦剌那边说只有给他们财物就会送他归来。我一进门便听见皇后娘娘吩咐身边的侍女,“你让小菊到库房点一下,有的都送过去;再让爹那边向族人们筹措一点钱,尽量多一点。”
怪不得祖母说母亲的族人在土木堡之后败落。本来他当政的时候,想要封赏皇后娘娘的族人,皇后娘娘都拒绝了,现在皇后娘娘想倾尽所有去救他,怎能让人不动容。
当日,皇后娘娘还召见各宫妃嫔,希望她们都捐赠财物。
第三日,皇后娘娘的父亲也托人送来银子。皇后娘娘赶紧让人送过去给瓦剌。但是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想来瓦剌是不会送他回来了。
一日,皇后娘娘召见我。此时,皇后娘娘已经憔悴了许多,白天人看着也没有精神,双眼浮肿。
“姑姑。”说着皇后娘娘竟跪下来,“本宫有一事相求。”
看见皇后娘娘这样,吓得我也赶紧跪下,扶着皇后娘娘,但却发现皇后娘娘的跪的姿势很奇怪。“娘娘您别这样说,折煞奴婢了。”
“本宫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求您。”皇后娘娘说着便哭了出来,但我却发现她有一只眼睛呆呆的不动。“皇上如今已不是皇上,他们已经求太后下旨,推郕王为帝。不会再有人在乎皇上的死活了。很快我也不再是皇后娘娘,这件事本宫只能求姑姑你了。”
“皇后娘娘,您说。”
“本宫想求姑姑去皇上身边。姑姑会医术,一定能帮到皇上的,瓦剌人不知道会怎么对皇上,本宫只怕他们对皇上用刑用毒,还望姑姑能够周全皇上。”
“我去。”我毫不犹豫的说。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皇后娘娘的指示。宫里已经乱成一团,皇后娘娘因为多次长时间跪地痛哭,有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有一只腿也已经不能正常行走,各宫妃嫔人心惶惶,便连几位皇子也惶惶不安。我还趁这几天去看了皇三子,宸妃怀上他的时候,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皇三子自然身体有些孱弱,哭声也不太响亮。我知道自己即将要远行,我对宸妃说了几句体己话。
“娘娘,皇三子现在已经足月了,但是身子还是不及同岁的孩子健壮,皇上现在在瓦剌手里,难说以后会怎么样。”我又凑近了一点对宸妃说,“日后很可能会变天,娘娘要是想保住皇三子的性命,我等会儿开的药方,您要趁您还是宸妃娘娘,您还要得动的时候,多要一点。”
宸妃娘娘怔怔的点了点头,“只是,姑姑,这些天事情一件件的来,我已经慌了阵脚。要是见湜还出个什么事,可能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握住宸妃的手,“只要娘娘信得过我,我定会拼尽一身医术保住皇三子性命的。”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胡乱安慰一下宸妃,这时候要是她也倒下了,皇后娘娘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不仅是后宫,朝堂上更是波涛汹涌,听说王振死在了土木堡,朝臣们在朝会时殴死了三名王振的余党,其中一名叫马顺,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就是他那天抓走我,把我囚了起来。
这些都是金英公公告诉我的,他还告诉了我,敬太皇太妃薨了。
二
那日皇后娘娘流产后,我处理好一切事务以后,回到西长房写医案,发现金英公公一直在等着我,哑妇也站在他身后,西长房的宫人对着他都低眉顺眼的,可见地位不凡。后来宫人告诉我,他在宣德年间掌管司礼监,现在主管刑部,连刑部尚书都要怵他三分。更重要的是,皇上远征,命他协助郕王摄政。
“敬太皇太妃薨了。”他平静的说。
我沉默了良久。
“她让咱家把这个交给你。”他见我不说话,伸出手来,手里面放着一缕白发。
“原来敬太皇太妃口中的那个‘人’便是金公公。”长期以来,敬太皇太妃每次帮助我都会说“会有人办妥的”,想必便是金公公了。
“她出的起价钱。”应该那次把我救出来的人也是他。囚我的人敢在宫中明目张胆不讲缘由的抓女官,想来想去,也只有王振一党了。金公公敢跟王振抢人,想必除了他有这个实力以外,应该是他欠敬太皇太妃一个很大的人情。要是那日我没有听错,那是救命之恩。
“我的忙应该要很多银两吧。”我轻笑一声,接过敬太皇太妃给我的白发,有点失神地说道,“这是太皇太妃的吗?”
金公公点了点头,“你的忙咱家的确是要价很高,但是咱家也没说是用银子结账的,什么东西都有他的价钱,都可以买卖。倒是你,你有什么可以买得起太皇太妃的赏识。”他打量了一下我。“太皇太妃看得起的人并没有几个。”
我看着太皇太妃的白发,失笑道,“我什么都给不起,倒是她常常帮助我,指点我,从不需要我顾着她。她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欠她的可能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可能还要再加一辈子。”金公公笑着说,“她叮嘱咱家在她死后,让你有事直接找咱家。咱家本来可以派个人来找你,但是咱家想亲眼看看你。”他敛了笑容,看着我说,“还不错,有点良心,以后有事就让哑妇来找咱家吧。”
其实我对敬太皇太妃算是没良心的。
金公公走后,哑妇便留在我的西长房。我交代她一些事情,并把西长房的宫人都一一介绍给她,她虽不会看病,但我知道她一定能管理好西长房。我把敬太皇太妃的秀发制成了一条带子系在手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宫人们说我才知道,我多了个习惯——扼手腕。
三
这天皇后娘娘终于传召我。我来到坤宁宫时,发现贞儿正带着皇长子在向皇后拜别,周妃还是没有出现。原来是太后同意了朝臣们的提议,立郕王为帝,但前提是必须立皇长子为太子,原因很简单,太后是郕王的嫡母而非生母。既然是太子,在宫中便要另择一处宫殿居住,不能再住在太后旁边,但是既然郕王为帝,那皇后娘娘便要搬往另外一处居住了。
“来吧,殿下,向皇后娘娘拜别吧。”贞儿护着未满三岁的太子。
太子颤颤悠悠的走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儿子给母后请安了。”
太子说着便要下跪,皇后娘娘连忙扶住了他,“好孩子,快起来。到本宫这里来。”贞儿帮着皇后娘娘抱起太子,太子坐在皇后娘娘身边,显得很是乖巧。“好孩子,你要记住你是父皇和本宫惟一的希望。你要好好跟师傅用功,跟皇叔学习国事。即便父皇不再是皇上,你要谨记你永远都是太子。”
太子似懂非懂的听着,但在听到后来,看见皇后娘娘的表情如此严肃,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皇后娘娘哄着太子,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谁知这时太子竟说,“母后会不会像母妃一样,逼儿子读书习礼,儿子干不好,母妃便要哭,说儿子不争气,明明是长子,就是没有当太子的命,什么都干不好,难怪被父皇嫌弃。”
闻言在场的人都是一怔,贞儿叹了口气说,“周妃一直为皇上不立皇长子为太子一事介怀,从前便是打骂。但是太子仁厚,不长记性,后面周妃发现皇长子仁孝,见不得她哭,便每每呼天抢地,逼迫太子。”
其实贞儿这么说,应该是想皇后娘娘惩治周妃,怨怼皇上,逼迫太子,哪一条不是重罪。谁知皇后娘娘竟抱紧了太子说,“都是母后的错,要不是母后,父皇早就立你为太子了。”
太子看着皇后娘娘伸着小手为皇后娘娘擦拭眼泪,“母后也不哭了,儿子不想当太子,儿子只是不想您和母妃哭。”
“好孩子,你当了太子,母后和母妃都不会哭了。”皇后娘娘眼里满是慈爱。“惦念重庆吗?”
“嗯嗯,儿子惦念皇姐。”太子眼里像是有了光芒。
于是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去找公主,示意贞儿留下和宸妃叙旧。宸妃像是期待已久,但是贞儿的样子却有点疏离。
“宸妃娘娘。”贞儿行了行礼。
“姐姐不许多礼。”宸妃依旧热情。
“妹妹,你现在都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还是这样不懂礼数。”贞儿开始责怪道,但是表情却明显放松了下来。
“我不懂礼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皇上又不是真的看重我,满宫都知道,没人会在意的。”宸妃笑得灿烂。
“就算皇上不看重你,你好歹也是熬出头了。我?连个盼头都没有。”贞儿苦笑道,“我这一生也是个守着太子的命,他才三岁,我已经廿二岁了。等他长大,我已经人老珠黄了。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贞儿的眼里泛了泪光,“我知道这么想不对,但是我真的想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有个丈夫,相扶一世。”
四
皇后娘娘传召我的第二日,我便随着使者踏上了去往瓦剌的路上。昨日我面见了皇后娘娘以后,回到西长房便吩咐宫人们一切听从哑妇的安排。不久后,怀恩小子便跑过来找我。
“姑姑你要走了?”怀恩小子一看见我劈头盖脸就问。
“对啊。”我笑着看着他,并不想告诉他我要去哪里,“怀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个我知道,但是姑姑你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瓦剌。”怀恩的样子很坚定,“你当初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就让我不要出头,不要争着去随驾,让我保命要紧。现在上皇北狩,十二监的太监基本都死在土木堡,宫里乱作一团,京城更是岌岌可危。这种境况你还巴巴的过去干嘛?”他低着头,“难不成你要去送死吗?就算你这样做,死了也不会有人感激你的。就算是上皇和钱娘娘感激你,他们也做不到什么了。”他声音越说越小声。
“那我当初救你,是为了要你感激我吗?”我笑着说,“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人便是去到阎王那里也是一笔烂账,不值钱的哦。”我伸手搭着怀恩小子的肩膀,“我救你不是为了你要感激,而是要我看着你们死,我做不到。没有人是该死的。而你,有空便去西长房帮忙,哑妇虽有能力,但是毕竟在的时间还短,你别让他们因为想要偷懒便耽误了西长房的工作。怀恩,你还年轻,记着你为什么接受怀恩这个名字的原因,你能做的还有很多。往后要是我不在,总有一天你会爬到这座宫殿的顶部,用你的能力帮助更多的人。你见过,像王振这种人,他有这种权利,偏偏不愿行善要作恶,多少黎民百姓受苦,你一定要谨记,知道吗?”
“姑姑,我都知道了。可你就不能不走吗?”怀恩还是低着头,但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眶已经红了,“我怀恩,从小没了家人,不知道什么叫亲情。但是只有姑姑你真心对我好,我想这就是亲情,你是我姐姐,是我姑姑,是我娘。”
“谢谢你,怀恩。我会记得你的。”他倔强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场景。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是要走,你这样做很自私。”怀恩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就自私最后一次。”我也很决绝的对怀恩说,“你要知道真正能让你自己成长起来、快乐起来的人是你自己。”
送走了怀恩以后,我叹了口气,那句话,还是太皇太妃说给我听的。
因为那天金公公把哑妇带过来的时候,金公公一走,哑妇便给了我一封信,是太皇太妃的绝笔。
“谈一心:
我不陪你耍了,我老了,也累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没你那么爱折腾。这些话本想面对面与你说。可是你又不知道去哪折腾了,害我临死前还要写信。你记着,我这一生,过得好不好,是我自己的对错,旁人或许有影响,但不可能替我做决定。你那日自责,不过就是你太矫情了。这个道理,我也是待你走后才想明白的。不是你救了我,我便死不成了。你救我,救不成,你的错;我活了,活不好,我的错。最后,给你一撮头发吧,别忘了我啊。反正我爹也死了,我这时候落发也不算大逆不道。我活这一辈子,我想你记得我。你做到了,你我便是朋友,以往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便过去了,行不。”
如今,我孤身一人跟随着使者,既没有财物,也没有仪仗。只有两个人和一道旨意,一道告诉瓦剌人皇上已经不再是皇上的旨意。我和使者都明白,大概我们可能还没有见到皇上,就会被愤怒的瓦剌人杀死吧。就是这样想着,我们日夜兼程还是来到了瓦剌首领的军营。
五
使者告诉我,这次土木堡大败明军的是瓦剌首领绰罗斯·也先,是瓦剌的太师。我们寒酸的走到军营前,向军士们通报。但蒙古的军士可能比较憨厚,也没有觉我们就两个人可能是假的,也去通报了。可是接下来,来接待我们的人显然是知道世面的,他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伯颜帖木儿。”他看见了我,“怎么连女人都带过来了。”
使者可能知道这次要是见了也先,可能我跟他都没命了,也知道这次出使并没有什么底气可言,便说道,“这位大人,这是我朝派来服侍我皇的婢女,能否请大人带她到我皇营中?”
“没问题,他就在我营帐中,你让她跟我来吧。”伯颜帖木儿说着看了看我。
“你跟他去吧,记得要好好照顾皇上。”使者转过头对我说。
六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对着我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会来?”
“皇后娘娘担心皇上在这里过得不好。”我一边下跪一边说着。
“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我皇上。看见我也不要再下跪了。”他看见我想要下跪,赶忙从座位上起来,扶住我,“你这样做都是在提醒我,我当了皇上,却没有做好一个皇上,害了你们。”
“请皇上不要感怀,这一切都是王振的错。”他竟然都自己改了对自己的称谓。
“不要怪王振,是朕~是我的错。王振明明没有能力和品德掌握那么大的权力,是我一味宠信他,纵容他。才令到我大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毁了太祖、成祖、仁宗和父皇为我创下的盛世。我有何脸面去见他们,我也没有脸面再回到中原,那里住着多少土木堡死去的百官将士的亲人。”说着他便要流下泪来,“我只是一个罪人。”说着站也站不稳,便倒下了。
我赶忙上前扶起他,但是我哪有力气扶起他,只能呼救,但我不懂蒙古语,只能用汉语。但是还是呼来了两个人,帮我把他扶了起来。这两个人告诉我,他们是也先指派给皇上的护卫,一个叫袁彬,一个叫哈铭。
“皇上已经好几天没有入睡了。”袁彬跟我说,他本是一名锦衣卫,没有死在土木堡,被也先俘虏后派来看护皇上。而哈铭也是也先派来护卫皇上的。而因为哈铭本来便是蒙古人,所以更多时候他也充当翻译。袁彬也懂蒙古语,只是可以简单的交流,而我则是完全抓瞎。
他其实只是缺乏休息,而且大漠风寒,比不得中原。恐怕若是长期居住在这里,身体也会受不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哈铭和袁彬我已经让他们先去休息了,由我来看护他,因为这里说是他的行宫,但其实只是一顶小小的毡房,他休息的时候,其他地方再容纳三个人已经有点挤。皇上半夜醒来的,我守在他的床侧,已经是冷得瑟瑟发抖,塞外的风像是自己有腿似的,不论怎么捂都能钻进衣服里。帐内所烧的木柴都是袁彬和哈铭白天去拾得的,要省着用。
“是很冷吗?”我正蜷缩成一团,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奴婢还可以。”我抬起头,看见他已经醒了。
“你看,冷得都语无伦次了。”他轻轻一笑,身子往里一挪,“到我这里来吧。”
我闻言一怔,“奴婢不敢。”
“我说过了,这里没有皇上,没有宫人,只有要一起活下去的同伴而已。你快上来吧,塞外的晚上的风能吹死关内的马。”他说着神情一黯,“我不想再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尽管他这样说,我还是不敢挪窝。谁知他竟坐了起来拿着被子靠到我的身边,坐在我的身边,把被子盖到我的身上。我们俩就这样同盖一张被子围着不旺的柴火,靠着。
“锦鸾她还好吗?”他轻轻地问了一句。
“皇~朱先生,钱娘娘已经不再是皇后了。”袁彬和哈铭告诉我,皇上不让他们唤自己作皇上,他们现在都称呼他为朱先生,“你们会再走到一起吗?”
“我不知道。”皇上低下头,“伯颜告诉我,锦鸾送了很多财物想要赎回我。从前我想封赏她的族人,她都一一拒绝了,说族人很多,她怕不能一一辨明他们的才干,怕会祸害了黎民。据我所知,锦鸾的母族并没有那么显赫,锦鸾去哪里寻那么多的财物?”
“钱娘娘她,恳求母族的人出资,不少的族人都变卖了家产凑得这些财物的。”我不太敢告诉他,怕他伤心。但是皇后娘娘对他的心意,他是应该知道的。
“这辈子,总是我欠锦鸾的。欠了许多许多。”他叹了一口气。
“请皇上切勿自责。”我一下忘了,立即跪下,“其实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那日可以把消息递到皇上的手上,皇上就不会兵败土木堡了。”
他轻轻扶起我,“忘了这些礼仪吧,没人天生便是生来当奴才的。怎会是你的错,什么消息又能足以左右大军的行程。”
我迟疑了,但是我突然想起宸妃那一句,“那这个孩子就这样来过走了,都没有人知道”,我便壮起胆气说,“朱先生,那日我想赶上大军告诉你的消息是,钱娘娘有孕了。”
“什么?”他闻言惊得站了起来,随后又跌坐下来,“朕和锦鸾的孩子~”他随即看向我,“孩子怎么样了?”
“钱娘娘知道皇上兵败,哭到不省人事,孩子也保不住了。”我支支吾吾的说着。
“我这几日都在想,究竟我还要为当初自己轻信王振的行为生多少个后悔的念头?如果说那几十万军士死在我面前是沉重一击,那锦鸾和那孩子便是切肤之痛了。”他怔怔的说。
“朱先生,孩子的事只有我和宸妃知道,我们不敢让钱娘娘知道,钱娘娘已经日夜挂念您了,要是再加上孩子的事,我们怕钱娘娘承受不住。孩子的身后事都是宸妃打点的。”我顿了一下,“请先生为孩子取个名字吧。至少证明他来过,您们知道。”
“孩子是男是女?”皇上依旧怔怔的问。
“是男孩。”我小声的回答。
“那就叫祁锦吧。”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先生不循‘见’字辈吗?”皇子都是要循太祖定下的族谱改名,到皇长子这一辈是“见”字辈,最后一个字要带“水”。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和锦鸾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帮它取名祁锦,若是个公主,便直接为名;若是个皇子,便用作乳名。但是孩子既然入不了族谱,便让我自己做一回主吧。”他接下来便没有再说话了。
幸好天已经亮了,我见袁彬进来了,我便借故离开了。
我刚一出来,便看见哈铭站在帐外。他跟我说,“那个带你来的使者,被也先杀了。”
我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想着他的那句“你跟他去吧,记得要好好照顾皇上”,就这样成了他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哈铭见我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补了一句,“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