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了祁镇和钱娘娘她们的安全，这浑水我是一定要趟的。于是我下了决心问怀恩那个足以郕王的人是谁。
怀恩听了以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说：“今日要事为先，改日再来拜访尚医。”说完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见乾清宫已经到了。
二
“朕自有太医护理，太后也未免关心太过了。”我仔细观察皇上的脸色，的确是有肝火旺盛的症状。
“回皇上，太后娘娘为了您的龙体已经好几日整宿的睡不好。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已经被太后娘娘骂过了。”
“朕还有要事，你们改日再来。”
“喏。”
出了乾清宫的门，怀恩便带我去太医院。
“怀监你真应该改了这名字。”我出来后想起刚刚殿里，怀恩居然敢恶心皇上，他这怀恩改成坏恩算了。满宫里都知道太后和皇上不和，太后巴不得皇上宾天，怀恩竟敢和皇上说，太后为了皇上的病寝食难安。偏这又是门面话，这宫里最该说的话。
“本监也是实话实说。”怀恩如何能不懂我的意思，脸上贱兮兮地说。
他的实话就是太后巴不得皇上就此宾天，为此寝食难安。
二
我们来了太医院，经通传太医院的许院使来了。
“你们回去吧，圣上的医案我是不会让你们看的。”许院使是专门负责皇上的院使。他一来就气冲冲地对我和怀恩说。
“圣上是否已经开始苔黄了？”他可以怀疑我的医术，但绝不能怀疑我的医德。
许院使看了我一眼。
我又顺着许院使的这一看便盯着许院使说：“我方才已经觐见过圣上，圣上双目微红，说话的声调也比从前响了。如今已经腊月，虽说殿里暖了地龙，但圣上身上穿的衣服显然还是少。”
许院使自然明白我想说我已经看出皇上易怒难寐、身上燥热等症状。
我不等许院使搭话便又说：“许院使自宣德朝便在宫里行走，若是太医院真是个仁心济世的地方，估计也不会有我西长房尚医局什么事了。”
听到这里许院使便看着我，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可我不给他打断的机会继续说：“许院使是否想说，这并不是你一人可以左右的。我说这话也无非是想许院使明白，我们在宫里当差有许多不得已。非是只你一人身不由己，别人便是无底线的为虎作伥。”
许院使听了以后便转身在房里拿出了皇上的医案放在桌上。他看着我说：“我敬你还有医德和医术。”
怀恩陪我看了医案以后就离开了。
“尚医，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火气。”
“你说谎，从前我每天都与贞静太皇太妃吵架。”有漱婳在的日子的确是每天都鸡飞狗跳的。
“刚你是真的动怒了。你从未真的对贞静太皇太妃动过真怒。”
“不说了，我就看不过他怀疑我的医德。就许他们有气节，难道我们内廷的人就只会听令行事，毫无原则吗？”
“行行行，尚医医德高尚，妙手仁心可以了吧。”
“怀监，现在我们去哪？”我看他带我去的方向并不是去尚医局也不是清宁宫，反而这个方向是去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可这方向~”
“自贞静太皇太妃薨后，那个地方有新主人了。”
我心里一顿，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现在又回来了。
“我要带你去见的人，太后娘娘是肯定不会找她帮忙的。你知道静慈仙师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
这时怀恩却不再说话了，只带着我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对我说：“那你可知道太后娘娘是继后？”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宣宗的第一任皇后姓胡，后来祁镇还为她追复了后位。但她现在已经薨了许多年了，为什么怀恩会提起她。
“静慈仙师自退了后位以后并没有出宫，而是在宫中修道。她多得诚孝昭皇后的眷顾，诚孝昭皇后崩后，她曾绝食三日为诚孝昭皇后守灵诵经。此后身体日渐虚弱，不过一年后因为顺德公主薨逝，静慈仙师缠绵病榻，同年病逝。”
“那既然静慈仙师已经仙逝了，那你还提她做什么？”
“静慈仙师姊妹早年对当今皇上母子多有照拂。”
“姊妹？母子？”
“静慈仙师有一个亲姐姐，名叫胡善围。早在太祖朝，胡善围便已经是尚宫，深得太祖信任。静慈仙师能当上皇后也是因为她姐姐向太宗举荐的。姑姑你要知道太宗十分疼爱宣宗。静慈仙师能当上宣宗的元配，除了仙师自身，胡姑姑的作用也很大。”
胡姑姑便是身处那个女官最为鼎盛的时期。
“胡尚宫在宫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她又长得貌美，很多人说太宗当时有意了立她为妃，却被胡姑姑婉拒了。”
我不禁感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敢拒绝太宗这样的男人。
“后来宣宗继位，汉王作乱。宣宗在汉王死后宠幸了汉王的一个姬妾。后来那个姬妾有孕，宣宗为了不招人话柄，不敢接那俩母子进宫。是静慈仙师姊妹一直照顾那对母子。”
“所以那姬妾生下的孩子便是~”想必那孩子就是昔日的郕王，如今的皇上。
怀恩点了点头。“当今皇上登基后，想要迎生母吴氏为太后。可吴氏却因过往不愿答应，再加上太后从中阻拦。吴氏最后选了这里居住静修。而胡姑姑终身未嫁一直留在宫中，这时也和吴氏住在这里静修。”
“按你这样说来，这里的确是远离清宁宫，也够安静。”
“当今皇上母子一直流落宫外，直到宣宗病危才被召回，吴氏被封贤妃。上皇仁厚，对待郕王母子和静慈仙师姊妹一直很好。姑姑，你把握好了，说不定可以求贤太妃保上皇一命。”
我心里突然有了计较，便抬起眼对怀恩说：“我改日再来。”
说罢，我便和怀恩回去了。
等我回到了尚医局，我打开衣箱，拿出了郑公当年留给我的蟒袍。
想不到，真的会有用上的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