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今皇上为了表示自己并非刻薄上皇一脉。废太子一个月后,当今皇上下旨上皇的皇次子被封为荣王,皇四子为许王。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知道皇上和祁镇是不可能会放过地方的。但是,不久后的一道圣旨,更是粉碎了我对他们能放过彼此所有的奢望。
荣王和许王都是有封地的,当今皇上竟然让这两位王爷即日就藩!当时荣王五岁,许王才两岁!
我那日收到消息的时候,便立刻跑往崇质宫。南宫的哭声都已经传遍了半座紫禁城。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再见他,他又将失去两个儿子。封地路途遥远,这让两个小孩子如何可以承受。
果不其然,皇四子还没有到达封地便病死在了路上。那是冬月二十四,那是他二十五岁生日过后的第十三天。
二
今日是腊月廿八,我早上要到坤宁宫为杭皇后请脉。
一踏进坤宁宫门,我便听见里面有孩童的笑声。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太子,史书上对这位太子的记载都很少。也许是祁镇恨郕王的凉薄,景泰帝的一切都记载得不甚清楚。
现在这位太子虽说身居高位,但和沂王并没有什么分别。也不过是大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罢了。
我这样想着,身上便被撞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小太子。
“姑姑,对不起。”小太子可能是一时追逐得太高兴,所以撞到了我。
我从刚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会主动道歉的孩子,不由得呼吸一滞。“好孩子,没关系的。”
我被太子绊了绊脚步,进到主殿的时候,杭皇后早已经开始用早点了。
“拜见皇后娘娘。”
“谈尚医起来吧,小菊说,见济刚刚顽皮撞到你了。”
“殿下仁厚,还跟微臣致歉了。”
“是不是太子都好,本宫只希望见济是一个能立于天地的男儿便好。”说着杭皇后便带着希冀的看向门外,那是太子在门外玩耍的方向。
我顺着杭皇后的目光,忽然想起早逝的皇三子。心里忽然一痛,“是啊,殿下若长大了,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二
今日我走出坤宁宫,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那么好的孩子,那么好的母亲,却没有那么长的缘分。
不知不觉,已经荡到了崇质宫前。自从皇三子死后,皇上废了沂王的太子位,又弄出了金刀案。每一着都是想要了祁镇的命。而这南宫的看守一天比一天更加严密。
想到了这里我便感到汹涌的无力感向我涌来,我把头靠在宫墙上,却听见~
“一心,我想你了。”
是祁镇的声音!我捂住嘴巴,忍不住落泪。
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回应他。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只怕是有成百上千只眼盯着,如果我此时回了,要是再来一个金刀案,只怕祁镇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了。
他此时一定很苦闷。不过一瞬之间我的心已经被祁镇的声线牵动转了好几个念头。不过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我真的还好,你不用担心。见淳走了以后,见澍开始会爬了,也许是见湜和见淳在天之灵保佑见澍的。”
我哭着捂嘴摇头,我知道,祁镇的心里肯定是好难受的。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吗?顺儿跟我说见湜可能是因为烧炭有毒才会早逝的。我真的想不到,我们节省下来给见湜取暖的炭火居然是害了见湜。”
我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我停留的时间越长,被皇上安排的眼线发现的可能就越大。
“一心,我要走了。再说就可能会被发现了。”
我一个人游荡在宫道上。我知道他心中很难受。他该是不知道我真的在墙的那边听着。听他说的话,他应该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他没有发泄他内心的苦闷,而是真的把我当做就在他的面前一般说话安慰我。这让我感动又难过,说明和幻想中的我说上话比发泄出来更让他好过,而且这样也说明了我和钱娘娘两者之间,他选了我。
从前我还在祖母的草庐里一边读着他的传记,一边思慕着他一边和幻想的中他说话。原来早在三十年前,他便在这土地的一个角落一边思念着我一边和幻想中的我说着话。
第二日,我在清宁宫为太后请脉时遇见了怀恩。因为已经过了冬至,宫里会有一系列的祭祀活动。怀恩身为神宫监的掌事太监,需要来请示太后。
“你们俩打怀恩小时候就认识吧?”太后突然问我。
“怀恩还小的时候有一两年时间缠绵病榻,是微臣替他治好的。”
“你救了哀家一个好帮手。以怀恩的办事能力,就算坐当年金英的位置也没有问题,但哀家真是舍不得他到别的内廷衙门里去。有他在神宫监,办的差事哀家是最满意的。”
我暗自惊讶,太后向来自持身份,甚少说话,就算说了也不过一句半句,更别谈主动搭话。方才太后说的话分明是告诉我怀恩是为她办事的。可我不知太后用意,只能低头回明:“微臣们办差为的就是能让太后娘娘满意。”
“近日皇帝不知为何肝火太旺,却又惊风怕光。你医术精湛,你去替皇帝请个脉,再回来秉明哀家。”
“微臣遵命。”
“下去吧,明日再来。怀恩在外头等着你,他会领你去乾清宫。”
“喏。”
我一出门外便看见候在院里的怀恩,他此时抬起头来向我挤了挤眼睛。我无奈地笑了笑便跟着他出了清宁宫。
“那位是想我掺和进去吧。”在宫道上我们不便明着谈论,只能心知肚明。我是问怀恩今日皇上的病,太后是想我插上一脚吗?
“尚医也知道,太后也是担心。”这时怀恩的眼睛瞟了瞟南宫的方向。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连我也知道如今祁镇和皇上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太后如何不知道,她的选择显然肯定是祁镇。
“可我不会做那些事。”若是太后要我下手害人,我宁可一死。
“本监明白,又或许尚医可从另一个人入手。”
“谁?”我不明白怀恩所指的人,我对郕王所知不多。他登极后我还在塞外,回来的这两年可谓风波不断,我也没有时间了解郕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