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房中,他抱着我看着那对大红龙凤蜡烛燃尽。
我曾想去剪短燃掉的烛心,却被祁镇拦下。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你别剪,我不想和你分离。”他臂上用力,把我用力环住。
这首诗是思念远方的妻子,祁镇应该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在意。
“不剪不剪,我啊一切都听相公的吩咐。”我笑着安慰祁镇。
“相公这是请求,相公这一辈子都不敢吩咐娘子。”
“祁镇,我~”得他如此厚爱,我还能奢求什么。
他此时却连忙说:“一心,我喜欢的是你。我知道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她是如何的都与我无关。你可明白?”
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从我告诉他这个身体并不是我的以后。他总是不经意间就说,他对我的容貌无感。
“祁镇,你别担心。我真的已经不在乎了。刚开始那几年,我的确还在纠结我是我,身体是身体。但是渐渐地我也不执着了,反正这一切都是我在感受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祁镇和我拜了天地之后,却不行周公之礼。我自幼学医,这些东西我都懂,也都放得开。祖母说要是总是顾着那么多忌讳,还救什么人。
这时我鼓起勇气转身回抱了祁镇,那一刻感受到祁镇的身体一震。这时我也感受到小腹中热流涌动,于是便轻轻地对祁镇说:“祁镇~”
第二日,我在他怀里醒来。
“是我弄疼了你了。”他抱住我,呼吸和发丝都落在我的肩上颈间。
“祁镇,从今往后。我谈一心不论是心还是人都已经为你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了。”
“你的臂砂给了我。我会把她放在我的心上。”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右臂。
一入宫门,不论是妃嫔还是侍婢,都需要点上守宫砂。
守宫砂是用朱砂和草脂等特制药喂食守宫,直到守宫长重达七斤,通体朱红。则捣碎守宫成泥,用笔蘸泥点在女子臂上或神阙穴上。此后终身不掉砂,除非是行了房事,守宫砂则会自行脱落。
我和祖母都是医师,觉得守宫砂守身此事比较不可信。但民间戏曲常常鼓吹守宫砂能守处子之身的用处,所以一般的民众很是相信守宫砂能守身。
所以女子一旦入宫,侍婢入宫则点臂砂。妃嫔入宫需验砂。
哈察珠是蒙古人,应该不会是从小点了砂的。她十岁入宫,应该是入宫时点的砂。
祁镇先起来向杨使说我身体不适,商量可否晚点出发。杨使说无妨,他已经遣人去紫禁城报信。今天可以暂不动身,等京城那边来接人的队伍。
当晚,我又躺在祁镇怀里。
“祁镇,总是要回去的。”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还想和你再多待一日。哪怕一刻也好。”
二
又过了一日,迎接的队伍来了。
我们看着那一人一车一马,连杨使都红了脸。祁镇却让了给我和杨使坐,自己和袁彬、哈铭步行。
就这样,我们回到了紫禁城。
等我们到了紫禁城,等着我们的只是两名宫人,是来带祁镇去他的住所的。我想要跟着他们,可是他们不让。我只能凭着记忆走回尚医局。
我回到尚医局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哑妇和怀恩坐在屋里,一看见我便迎了出来。
哑妇一直打量我,怀恩没有说话直接把我跟哑妇拉进屋里。
“姑姑,你终于回来了。”怀恩进了屋才说的,“我当初知道上皇要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会回来的。”
我对怀恩说,“我们回到宫的时候,两名宫人带走了上皇,我想跟着去,他们不让我~”
说到这里怀恩捂住了我的嘴,“那是上皇才能去的宫殿。”
我眨了眨眼示意我明白了,怀恩才松开了他的手。“是我失言了。”我知道,祁镇要开始他长达八年的幽禁了。
怀恩递给我一封信,看了一眼窗外便走了。
我打开信,信上写的都是我“父亲”写给我的问候的话,我不解。只是放在床头,便草草睡下了。只是我知道怀恩这样必定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几天也只是专注于看症,只有当晚上睡下,闭上眼睛的时候才敢想他。
第三日,怀恩依旧没来,但是哑妇给了我一封信。是怀恩写给我的。
“姑姑:
这宫里早已不是你当初出去时的紫禁城了,你以后不能提上皇,那在宫里都是犯忌讳的话。我没敢跟你说话,只因当初我收到消息。你们要回来了,崇质宫便择了出来。说是要给上皇住的,上皇的妃子和孩子都已经搬到那里居住。但是我渐渐发现,当今皇上不让普通宫人接近崇质宫,而钱娘娘她们住进去也没有出来过。想必你已经懂我的意思了,你是随着上皇回来的人,当今皇上肯定会防着你的,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有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姑姑,听怀恩一句,不闻不问便是最大的保全。”
我看完以后,立马用水糊了纸张,捣成糊,分别淋到附近的几盆花里。哑妇敢在这个时候交给我,想必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接下来的日子才是考验,我找到哑妇,问她有没有办法联系怀恩,她点了点头。第二日,怀恩来了。
“怀恩,和上皇回来的除了我还有两个人~”我一看见他便对他说。
“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怀恩对我说。
我又问他,“你知道金英金公公吗?”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认识金英公公,但是金公公现在自己也不灵了。当今皇上现在想要改立太子,那天问金公公说,七月初二日,是东宫太子的生日;金公公立刻回答,东宫生日是冬月初二日,估计是因为这件事。过几天金公公便被问了罪。说他收受贿赂,说实话,宫里的公公,有权有势。要是问这个罪,真是一抓一个准,问来问去被问成了死罪,但金公公有免死诏书,最后改成了囚禁。估计这辈子也是不得翻身了。”
我心里很明白,当今太子是皇长子见濬,金公公说的生日是皇长子的生日。当今皇上提到的怕是自己儿子的生日。我这些天想来想去,还有谁能帮我,本来打算可以帮我的人,却已经被问罪了。我瞬间泄了气。不觉间握了握手腕。
怀恩又跟我说,“这件事你不能急,太后那天想硬闯崇质宫都碰了钉子,我们这边急也没用。现在外面的风声还是很紧,你这里还被锦衣卫盯着。今天值班的人,我认识,我才敢来见你。哈铭,袁彬那里都有人盯着,他们现在一个在乾清门当侍卫,一个在内阁当差。都是在皇上眼皮底下,那都是雷,你千万不能去碰。”
我点了点头。
“等我有办法了,我会尽量安排你过去崇质宫见上一面的。”怀恩又说。
不过我明白,这事怕是很难了,基本上宫人大部分都认识我。我要是真的去崇质宫,很难说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但是明天便是忌日,我必须请怀恩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