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这是在干吗?”
池启吉走到父亲身边,将已经泣不成声的他赶忙搀扶,以防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昏厥过去。然后将声音压的极低,在他的耳边急促询问。
“启吉,你劝我大义灭亲没有错,之前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我才发现,如果任由启瑞继续胡作非为,真的会连累我们整个池家。”池乐生靠在池启吉的身上,感觉有些软弱无力,“以前是我太过于溺爱他,总觉得他年纪还小,等长大些就会改正,以至于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逃其责。今天池家人也在场,可以当个见证,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情给彻底了结。”
“爹,您这样说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呀?”池启吉感觉自己脸上很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自己确实劝过父亲要大义灭亲,但只是私下里说的悄悄话,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所以此刻的他只能劝阻,“爹,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您怎么就当真了呢?就算您真的想要处理三弟,好歹也找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现在这么多人看着,稍有不慎可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此刻池启祥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走到父亲的身边,一个劲的规劝要三思后行。他与迟启吉不同,池启瑞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龚泗愣在原地,双手依旧呈现扶池启瑞的状态。
看着面前发生的状况龚泗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一片空白。
龚晨站在龚泗身后,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一切,思考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场表演。
池乐生是真的想大义灭亲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才做出这个决定,而且此刻选择这个敏感的时刻当众宣布,到底是真心还是有意为之?
听池乐生的口吻,他产生这种想法是因为池启吉的劝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把池启吉放到何种位置?如果池启吉因为此事背负弑弟的名声,那么让他以后如何做人?
龚晨的脑海飞速旋转,总觉得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是不管究竟为何,他不想让池启吉背上弑弟的名声。于是龚晨走到龚泗的身边,趴在龚泗的耳边耳语几句。
“池大人,不是我说你啊。”龚泗紧随其后也加入了规劝池乐生的队伍,“明天就是大少爷赴京赶考的日子,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怎么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别人家遇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提前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斋甚至戒数日来祈求神灵保佑,您可倒好,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要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大开杀戒。这对于大少爷的科考,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呀。”
“是吗?那龚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启瑞他,毕竟触犯了国法,我总不能继续包庇他吧。”池乐生擦擦眼泪稳定一下情绪,抽噎着询问龚泗。
“这个这个——”龚泗哪里懂得国法条规,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被按在这里总得表个态,只能苦笑道,“您可以先把他关起来,想办法变通一下,实在没有变通,可以等到大少爷会考结束后在做处理也可以呀!”
听到龚泗的表态,池乐生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环顾四周,看其他人对待这件事情的反应。
当他发现远处围观之人在听到龚泗的话后开始议论之时,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不过脸上依旧是一副悲伤的样子。
池乐生对着龚泗点了点头,然后手指池启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真是个逆子,要不是你龚伯给你求情,要不是可能会耽误到你大哥的前程,我今天非得把你收拾了不可。来人呀——”
“在——”外围站立的衙役听到池乐生呼喊,立刻答应一声围了过来。
“暂且先将这个逆子打入大牢,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他。”池乐生袖子一甩,转身不再看池启瑞,示意衙役将他带走。
池启瑞听到父亲果真如此绝情,情绪瞬间奔溃,扑到他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大声求饶。
“是……””衙役们本能答应一声,才反应过来池乐生叫他们干什么,一瞬间全部愣在原地没有动手,怯怯询问,“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池乐生恶狠狠地踢开池启瑞,见衙役们愣在原地,怒目圆睁看向他们,“怎么?难道连本大人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吗?”
“不敢不敢不敢——”衙役要的就是池乐生的一个表态。看到他来真的,几个衙役也就不再犹豫,立刻蜂拥上前,从地上架起池启瑞,急匆匆进入县衙后门。
变故就好像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来不及反应,耳朵依旧充斥着池启瑞的求饶声。
“龚兄,里面起!”池乐生是一个官场老手,很善于表情管理。几个呼吸间便平复了自己的内心,一脸平静地将龚家四口往县衙里让区域,就好像刚刚痛哭流涕大发雷霆的不是他一般。
龚泗“啊”了一声,一脸木讷的带着三个晚辈,被池家人众星捧月般迎进县衙后院。
后花园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刚刚走入,龚晨便看到园里搭建起偌大的戏台,戏子乐师们正在台上紧张地准备。
戏台正对着园内的凉亭,凉亭也刚好处在观赏戏剧的绝佳位置。此刻凉亭里面原有的的石桌石凳以及悬挂的灯笼全部被撤下。石桌石凳换成红木桌椅,破旧灯笼换成了七彩琉璃。
“这里就是今天家宴的地方,不过现在时间还比较早,开席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吃点桌子上的水果点心,看会儿戏高兴高兴。”
池乐生将龚家爷孙带到凉亭,转身看到龚泗有些拘束,不由得笑道,“龚兄,不要紧张嘛,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就好行。”
龚泗点了点头,被看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池乐生笑了笑缓解心中的尴尬。于是在池乐生热情的招呼下,他带着自己的晚辈入了座。
龚泗坐定之后,扭头一看,默然发现池家的两位公子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池乐生的身后。龚泗脸上的笑容一凝,不由得疑惑道:“两位公子怎么不入座呀?”
“龚伯,您有所不知,这种场合父亲只要在场而且没有开席,我们是没有资格入坐的。”池启吉对着龚泗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规矩?”龚泗感觉有些不可理喻,但毕竟自己是客人,也不好多抨击些什么。
但是池家兄弟一直站在一旁,堂龚泗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得劲。于是他扭头对着坐在身旁的池乐生笑了笑道,“池大人,今天的主角不是大公子吗?他这样一直站着是不是有些不妥?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会以为我们一家才是今天的主角的”
“启吉,你龚伯觉得他喧宾夺主了。”池乐生看着龚泗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对着他们兄弟二人道,“既然你龚伯说话了,你俩就都坐下吧!今天是家宴,没有那么多拘束,龚伯一家不是什么外人。”
“是!”池家兄弟听到父亲命令之后,同时对着龚泗微微施礼,然后满心欢喜坐在池乐生的另外一侧,没有了刚开始时的拘束。
凉亭内的人全部落座之戏剧也在悄无声息间开始上演。
龚晨坐在龚泗的下手位,看起来就像静静欣赏台上戏子们漂亮的表演。但是他的耳朵却没有去听戏子们优美的唱腔,而是认真去听池乐生与龚泗的交谈。
他们二人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提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悦。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到农耕时节的,所以池乐生一直寻问龚泗许多关于农耕方面的问题。
龚晨感觉有些好笑,一个吃皇粮的居然关心起了民生,于是也就不在去听他们二人的对话,转过头开始低声与母亲探讨先前在后门处发生的事情到底寓意何为。
“娘,池大人他当真对三公子动了杀心?我总觉得有些蹊跷。”龚晨询问彩儿道。
“蹊跷就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大少爷二少爷那么求情都不管用,你的爷爷刚也开口池大人就将这件事情搁置了吗?他就是在故意演给我们看的,为的就是等你爷爷说出求情的话。”彩儿瞥了一眼正在与龚泗交谈的池乐生,略显无奈地说道,“依我看,他就是在给我们做样子,等他的后台帮忙打探风声。这件事情到最后肯定会不了了之的。”
“真的会不了了之吗?”龚晨不由得陷入沉思。先前那么多人看到县衙门口发生的事情,如果到最后没有一个合理的公告,池大人就不怕舆论的压力吗?
就在这时,一个风韵犹存的苗头女人哭哭啼啼跑了进来,直接跪在池乐生的面前。
龚泗见状,赶忙停下自己声情并茂的讲述。有些赶忙拘谨地站了起来。
在他的带领下,龚家其余三人也赶忙起身。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老爷,您不能这样对待启瑞,他可是你的儿子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那女人跪在池乐生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梨花带雨哭诉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