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与不去看似只有两种选择,但产生的后果却有太多可能。
龚家正是因为无法判定结果究竟如何,所以陷入两难之境。
虽然饭局再次回到刚开始时的样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但这顿饭却再也不可能如先前所设想的那样合家欢乐尽享天伦之乐。毕竟有一场目的不明的鸿门宴还等着他们一家决定是否前往。
“还是不去的好!”彩儿率先表态,“虽然我们找到了强大的帮助,让池大人心生畏惧。但这种帮助只能护我们一时根本不能护我们一世。归根结底我们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所以我觉得我们还尽量别和他扯上关系,老老实实过我们的日子就好。”
“晨儿,你认为呢?”龚泗听完彩儿的建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龚晨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得询问他的意见。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去,不但要去,还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去参加他的家宴。”龚晨思量许久说出不同的想法,“我不是说想要炫耀什么,只是想把有人给我们做靠山这件事情给坐实,让所有人知道。这样可以让池乐生他心生芥蒂,害怕我们一呼百应,以后就算有加害我们的心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假如我们不去,反而会被他抓住把柄,对外宣称我们做贼心虚,让更多的人对我们产生怀疑。”
“晨儿,你有没有想过池大人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不是想要把我们也拉下水?是不是想让别人以为我们和他混在了一起?”彩儿并不赞同龚晨众人皆知的建议,担忧起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背上骂名。在她看来,池乐生混迹官场多年,全然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行为举止绝非只言片语就可以解释。
“我们不去,虽然可以避免同流合污,但是如果他就此事对外宣称是我们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不愿意和他调和关系,那错就在我们这边了呀!假若以后他想要继续加害我们,很容易找到合适的借口。”龚晨说着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娘,要是真的能够向你所说的那样让别人甚至他以为我们和他同流合污,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都城的关系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太过于虚无,池乐生才是我们之后长久要打交道的对象。既然他向我们示好,我们也刚好找个机会顺坡下驴,要是能就此偃旗息鼓各过各的日子,那就太完美了。”
听着龚晨的话语,彩儿陷入了沉默。
如龚晨所说,此刻的他们家需要的是一份稳定的生活,而不是再来一次惊心动魄的遭遇。这次能够平安着陆其实有太多的巧合和幸运,如果再来一次,谁也不敢保证结局依旧会如此美满。
“公公,您是怎样认为的?”彩儿思量许久,开始变得没有头绪,发现龚泗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我更倾向于晨儿的观点。不为别的,而是因为池家举办这场宴会的借口是为了送大少爷赴京赶考。”龚泗眼色微眯分析道,“大少爷在我和晨儿被关押期间帮了我们那么多大忙,为此还受到杖责,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可能根本到不了池大人加害我们的那一步,恐怕马上就会被千夫所指,被众人当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对待。”
“嘶——”听到龚泗的推测,彩儿母子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芸儿,你是怎么看的呀?”龚泗见彩儿母子没有说话,有见龚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打量着他们几人的样子,不由得询问起她的意见。
“宴会上有好吃的吗?如果有好吃的多吗?”龚芸犹豫再三怯怯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已经将一个月前自己被掳走的事情彻底忘记,也没有意识到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所以事情全部因此事而起。
听到龚芸的询问,原本神色紧张的祖孙三人噗呲一声,忍不住全部大声笑了起来。
“既然芸儿想吃顿好的!那我们就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现在觉得去要比不去强,那么以后的事情那就等到以后再说。”于是龚泗拍板作出决定,将池启吉再次请进屋中。
池启吉得知龚家要来赴宴的回复,心中很是兴奋。随即询问他们是否能够找到马车供他们一家前往。
在得知龚家暂时没有脚力的时候,池启吉当即表示无需多虑,保证明日清晨会有专人过来接他们去县衙赴宴。
彩儿精心准备的温馨饭局算是彻底泡汤。他们一家四口草草的吃了一些,便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龚泗与龚晨将池启吉送出阳义,一路之上嘘寒问暖;彩儿则将家里身下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部取出,徒步去镇上买像样的礼物;龚芸最为年幼,理所当然被留在家中收拾残羹剩饭,然后刷锅洗碗。
因为先前家里的大部分积蓄已经当做龚晨的拜师礼送给石河寨的郭先生,所以彩儿礼物选的着实有些费劲。贵的东西买不起,便宜的东西又怕人家看不上。最后她索性买了一块价格能够承受的中等澄泥砚,并用礼盒包好。毕竟池启吉是个读书人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县衙的马车便来到了龚家院外等候。
龚家四人洗漱收拾完毕,由龚泗领着其余三人一同走出院落。对接他们的衙役道声辛苦,然后登上马车去往宁远县城。
县衙大门处因为涉及脸面,所以依旧庄严肃穆,与往日一般无二。倒是后门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与正门处的状态刚好相反。
因为是家宴的缘故,除了龚家一家之外,池家再也没有宴请任何宾客。当迟乐生听说龚家已经进城的消息后,立刻停下手中所有的工作,带着三个儿子悉数而出,站在门外等候。
马车停稳,龚家一家四口被衙役扶下马车。
龚晨刚下马车,便看到池乐生一副笑呵呵的脸庞。真的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他的心中一阵厌恶,但也只能笑着对他鞠躬示意。
龚晨脸上的表情极为官方,但他的眼神却在他站定的那一刻不住的向着四周扫视。
县衙后门处并没有因为县太爷出没而设卡拦路,行人依旧可以自由穿梭。所以自然有好多人看到后门处发生的事情。虽然不敢停下围观,等他们走远之后还是忍不住驻足眺望,议论纷纷。
“龚泗兄别来无恙,上次有幸请你在县衙小住了几日,我却因为公事繁忙没有时间过来拜访,还请你多多见谅。这不,有这么一个绝好的契机刚好让我表达我的歉意,所以再次请你以及你的家人过来做客。”池乐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迎上来握住龚泗的手大声笑道。
“池大人您言重了,我龚泗一家只是小小的农户。对于您的邀请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怪您。”龚泗对着池乐生微微鞠躬,笑着表示谢意。
“官与民本就是鱼水之情,我能坐稳这个位置,还得仰仗你们的拥护。”池乐生伸手拍了拍龚泗的肩头,然后笑着招呼身后站着的三个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你们龚伯行礼。”
听到招呼之后,池家的三位公子有序上前,与龚泗见礼。龚泗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被官宦之家如此尊敬过,当时就有些诚惶诚恐。
“龚伯好!”作为大哥,池启吉率先行上前对着龚泗见礼。
“大少爷好!”龚泗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是彩儿的提醒,他都忘记送礼之事。于是他慌忙从彩儿的手中接过礼盒,颤颤巍巍递到池启吉的手中。
“大少爷,我们家底子比较薄,无法准备太贵重的礼物,还望你能够见谅。这里面是一块不算太好的澄泥砚,祝愿你此次赴京赶考一定能够高中状元。”龚泗说到礼物有些少气无力,但是后面的祝福却是发自肺腑之言。
“多谢龚伯!多谢您全家的心意。”池启吉对着龚泗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彩儿母子三人深施一礼,然后兴高采烈的接过礼盒退回原地。
“龚伯好!”池启祥紧随其后走上前对着龚泗行礼。
池乐生看龚泗有些茫然的样子,连忙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儿子启祥,他平日里不爱出门喜欢待在家里,所以你还未见过他。”
“原来是二少爷!你好你好你好!”龚泗赶忙回礼,心中却有些不知所措。礼物只准备了一份,他们兄弟三人现在这样一个一个上来问好,着实难住了龚泗。
“这是我的小儿子启瑞。”池乐生马上意识到龚泗的尴尬,没等龚泗继续搭话便笑着让池启祥退后,将池启瑞介绍给龚泗。
等池启瑞刚走上前对着龚泗施礼的时候,池乐生的脸色却突然一沉,对着他严厉呵斥,“启瑞,你跪下给你龚伯以及他们全家道歉,这件事情因你而起,扰乱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个人难逃其责。”
池启瑞撅着嘴巴,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畏惧父亲的威压。于是他跪在龚泗面前忏悔道,“龚伯,我错了。”
“池大人您这是干嘛?三少爷您快快请起!附近这么多人看着呢,老夫实在受不起呀!”龚泗有些惊慌,环顾四周发现有无数双旁观者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赶忙上前试图搀扶池启瑞。
“罪犯池启瑞,本是官宦之家后代,却不思进取,不懂得体恤民情,胡作非为,祸害一方百姓,间接导致四人死亡,惹得民怨四起,险些发生民变,其罪——可诛。”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料到池乐生居然会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语来,都不由的愣在当场。池启瑞更是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瘫倒在地。
“可是,可是虎毒它还不食子呀,这种时刻我怎么下得了决心,判他斩监候甚至是斩立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