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到了猫咖就侧坐在榻榻米式的地板上,一边拿出耳机听音乐,是不是碰一下从身边走过的小猫。
本懒怠的胖蓝猫对她倒是颇为喜欢,只要她一伸手便会凑过去拿脑袋蹭她。
一旁跟着妈妈一起来的三四岁的小女孩伸出手去摸靠在陈久身边的那只蓝猫:“姐姐,猫猫好喜欢你啊。”
“猫猫也很喜欢你啊。”陈久听言笑眯眯的看着颇为可爱的小女孩学着她的语气同她交流。
小女孩的妈妈看着陈久不像坏人只是笑着看她们说话。
猫儿、狗儿对着孩子有着无比宽容的态度,孩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猫儿顺滑的皮毛,听见它舒服的咕噜声便咯咯笑起来:“它真的好胖。”
猫儿似乎不大同意这孩子的说法,叫了一声便起身走开了。小孩儿又追着别的猫去了。
陈久穿的裙子略短了些,她只能侧坐或者跪坐着,并不太舒服。
“给。”一个看着和陈久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坐在她身边,将脱下来了的格子外套递给她。
陈久实在是太累了,便接了过来,披在腿上:“谢谢。”
男生摇头,抱过一只英短,坐在了她旁边:“你很受猫的喜欢。”
“大概吧,”陈久往后挪动了一下,这才就着他的手去摸他怀里的猫,“只是我们家没有养一只猫。”
“为什么?”男生挠挠猫的下巴,“家里不同意?”小猫打着呼噜慢慢地摇晃着尾巴。
陈久收回手:“不是。”却也没有说什么原因。
“你是一个人来的?”男生放下猫专心和陈久说话,女生妆化得这么周全一般不可能是一个人出门。
陈久挠挠头:“不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的,他们有事。”
“哦。”男生一笑,眼睛微眯,“周正,我叫周正,这家猫咖的店长。”
陈久一愣,方才说:“原来你就是店长啊,怪不得猫都那么亲你。”
“我只是喜欢猫而已,平时都是我妹妹在管。看来你第一次来这儿,这儿开了很久了。”周正平时不来店里,一般人都会以为他妹妹是店长。
陈久点头:“我的确是第一次来。”
“在外地读书?”周正继续问道。陈久看着年纪并不是特别大,这气质也不像上了班的人间社畜。
陈久依旧是点头。
周正意思明显,却也不直说,好在他人性格温和,同陈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陈久也不太讨厌便多说了几句话。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林娴打电话给陈久要来接她:“我们快到门口了,你出来吧。”
陈久听了答应一声便挂了,将外套还给周正:“谢谢你。”
猫咖有两层,上面的猫多些且环境更好,所有陈久他们在二楼。
周正跟着陈久下楼,他妹妹坐在点餐机旁边的凳子上看着人下来便起身。
“可以要你的微信吗?”周正看着陈久走到门口了才问,直白坦率。
陈久抿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她迅速编了一个可靠的借口。
周正也没有显出一点失望,依旧是笑着:“原来如此,是他吗?。”
陈久脱了一次性鞋套站在门廊边,一只小奶猫扒着她的鞋带子玩闹。二人低头去看巴掌大的猫,周正笑说:“它舍不得你走。”
“那我下次来。”陈久倒是真心喜欢这些毛孩子。
林娴在外头喊了声:“陈久。”
陈久听言转头应她:“我就出来。”外头站着五个人,少了个徐菡。何沉抿着唇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却不说话。
周正含着笑意和众人打招呼,陈久轻轻将鞋带子从小猫不安分的爪子里抽出来出了门去:“谢谢你。”
周正将防止猫溜出去的栏杆拉上,身子撑在栏杆上对她讲:“一定要来哦,它们会想你的。”
这些小猫每日要见许多人,肯定不会因为一面之缘而惦记上陈久,想念陈久的怕也只有这位店长。
大概是周正笑得太过灿烂无害,陈久“嗯”了一声:“来看猫。”还解释了一句。
“只是看猫?那我呢?”周正佯装吃醋,他长得清秀,说出这话甚至让人觉着有些可爱。
陈久被他“逼问”,很是窘迫,不知如何回答,转身就打算走。
蒋瑶瑶看热闹兴奋地很,替她回答:“就勉为其难顺便看一下吧。”
陈久一下子捂住蒋瑶瑶的嘴:“快走,不要再说了。”
“口红!口红!”蒋瑶瑶直拍她的手臂,妆花掉了就不好看了。
看着意犹未尽的周正,他妹妹沉声问:“你是属孔雀的吗?”
周正探出脑袋看着陈久那长发的背影:“不觉得她很像一只猫吗?”慵懒,还有不自知的些呆。
“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到。”周正妹妹逗弄着怀里的猫,以防猫出了什么意外,楼下有监控的。
周正不在意地坐到她身边:“她说她有男朋友了,她在说谎。”
“能别把你专业对准无辜的小女孩吗?”周正大学专业是心理学,还专门研究过微表情,他看到陈久眼睛往左下角瞥的时候已然明白,但没有拆穿她。
周正耸肩:“不然不就浪费了?不过让我觉得好玩的是外边等她的有一个男的喜欢她。”所以他才很故意地说出来那些“舍不得”“来看我”之类的话。
周正妹妹问:“你还能看得出这个?”
“这个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周正白她一眼。
吃了夜宵,蒋瑶瑶和李延去别的地方了,秦帆和何沉将林娴、陈久二人送到陈久家小区里,看着林娴、秦帆二人恋恋不舍的样子,陈久、何沉自觉地走在前头。
月光沉沉,陈久并不八卦但还是问了何沉怎么唱歌结束了徐菡不见了。
“她男朋友接她走了。”何沉看着一路蜿蜒到远处的昏黄暧昧灯光,心情一点儿不美好。
陈久好奇心倒是出来了:“男朋友?”
“是。”何沉也不解释什么,任凭陈久脑补。
这种故事陈久倒也是知道些,理由也不在乎几种,她也没问,看林娴两个人腻歪在一起说话,便往后喊:“我去秋千那儿等你,快点儿。”
林娴答应了一声便继续和秦帆说着悄悄话。何沉跟着陈久去了小区的活动中心打发时间。
陈久坐在秋千上,两只脚不安分地晃动着,时不时拍死在身边转悠的蚊子。
何沉坐在她旁边看着女孩子把着一边的铁链玩手机便问:“刚才那个人?”周正那副模样虽然不是特别轻佻,但在何沉眼中很是碍眼。
陈久抬头将手机放下来:“不是。我没给他联系方式。”不自觉地解释了一句。遮住脸的长发滑落,双眸淡然冷静,眼角刻意点的一颗泪痣却是说不出的风情。
“嗯,哦。”何沉一下子有些结巴,立马转过头去看暗沉沉的地面,“他,他是不是。。。。。。”
陈久见他有些窘迫觉得有趣,低声笑了出来:“对我有意思?大概是吧。”
何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你呢?”
“我?没有。”陈久挥了挥手臂,略有些无奈。联系方式都没给,还能对人家有什么意思?
何沉转念一想,自己这个问题白问了,傻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陈久看他沉默轻微地荡起了秋千,何沉走到她背后:“要我推你吗?”
“不用,我穿着裙子呢。”陈久脚尖抵着地面停了下来,何沉怕她摔着微微扶了下她的肩膀。
陈久腰背一下子挺直了,长发被晚风吹得飘起了些许。
何沉轻轻地握起她的长发:“头发好长。”陈久的头发已至腰间,养护地极好,所以柔顺得很。
陈久反手摸摸垂在腰际的发梢:“时间太长懒得剪而已。”
何沉一下子握住她的指尖:“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唱歌的时候。”
他这一问无异于直接问陈久是不是为了徐菡而吃醋,陈久阴着脸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没能得逞。
没几秒,何沉就松开了她的手:“怎么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还这么凉?”
陈久立马站起转身,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耳朵尖儿都泛着红:“不冷。”
何沉刚想为自己方才的莽撞道歉,就听陈久磕磕巴巴地讲:“我没有,没有,没有不高兴。我扫兴是一贯作风,不关谁的事情。”
“陈久,你是不是怕我?”何沉不止一次注意到了陈久对自己的靠近会产生迟钝的排斥感,那种惊慌失措不是害羞更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真的忌惮。
陈久听他这么问,眉头紧锁,冷声回答:“没有,你想多了。”扭头就准备离开。
“陈久,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告诉我。”何沉喊住她,陈久这人时而开朗、时而安静的性格很难让人产生深切接触的念头。
陈久语气更加冷漠:“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想多一个关系莫名其妙的朋友。还有,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曲折,只是我不喜欢而已,我只是不喜欢。”
何沉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防备的眼神,却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只能任由她留下一句让林娴自己回家就走了。
陈久直奔家,她父母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倦倦地打了个招呼。
“嗯。”陈爸爸将剥好的火龙果插上勺子递给陈妈妈。
林娴和秦帆腻完了见何沉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就问他怎么回事。
何沉摇头:“没事。”想了片刻又问,“陈久会和你说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吗?”
“那要看是什么程度的私密。”林娴总是笑,“不过,我和陈久认识这么些年,除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别的应该是对她一无所知。她不会说出来,就算问了,除非她愿意,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本就燥热的天气,蝉鸣声弄得何沉更加烦躁,他捋了捋头发叹了声气。
陈久房间墙上挂着几张照片,记录着她每一段成长的过程,从幼儿园到大学军训结束。陈久有时候回看那些照片上合群笑着的女孩子,她都觉得那不是自己。
秘密被一点一点掩埋,岁月并不能将所有伤害祛除干净,落在个人身上的伤褪变成疤,看着只是轻轻的一道刻痕,可那种疼痛和伤疤脱落的麻痒不可能被遗忘。
陈久将林娴送回家之后,觉得有些无趣便没事去猫咖坐坐。当然不是周正的猫咖,她和周正那短暂的相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觉得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毫无攻击性,他的眼睛像钩子一样仿佛想要钩出旁人内心最为深暗的情感、故事,这让陈久很不舒适。
裴桐是陈久多年好友,他和蒋瑶瑶、林娴都是陈久高中时期的同学,不过他和陈久的渊源比另外二人深些。
裴桐和陈久原本也是一个学校的兄弟班,两个班都是同一批老师教的,但当时裴桐和陈久只是互闻姓名而已,毕竟当时二人的奇葩事迹常常被老师当成故事讲,大多数情况都是做反面教材的。
这天,陈久和裴桐约了见面,和蒋瑶瑶她们在一起很不一样,陈久在裴桐面前能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
在他们俩经常吃的一家火锅店吃了午饭之后,他们二人又觉得太热就到附近商场的KFC点了圣代纳凉。
两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挖一口圣代说说这段时间各自在学校的事情,倒也自在。
大概是还有一年多就要从校园步入社会的危机感,陈久和裴桐很自然地谈及二十来岁最经常谈到的一些事情,恋爱、未来工作的打算等等。
陈久的交际圈子并不是很大,其中也没有很多能够彻底信赖的人,可她对裴桐的确很是依赖。
“如果,我以后成家立业了,你怎么办?”裴桐看着陈久拿口红往自己的大拇指上涂颜色也没有一丁点生气。
看裴桐指甲没有涂匀,陈久专心致志地反复涂抹:“说的就像你把我甩了一样,祝福你们呗,不然还能把你们拆散了?”
“不是这个意思。”裴桐每每和陈久谈及这个话题都会被她打发过去,“我觉得你一个人太久了。”
陈久笑容依旧灿烂:“我觉得很烦,无论有没有结果都很烦。更何况,你知道我不行的。”
裴桐知道她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这方面你比我还自我,但是你不能真的孤独终老。”
“这不有你孩子吗?”陈久将口红盖好,拉着裴桐的大拇指端详,“我会和他们讲,这个阿姨很可怜的,老了还没有钱。”说着还装作可怜样。
裴桐被她逗笑了:“我会告诉孩子,这个阿姨会吃小孩的,千万不要和她讲话,和她讲话就会吃了你的。”
“哇,你太狠了。”陈久依旧是笑呵呵的。
裴桐只能陪着她一起笑,他原以为陈久会永远是那个下了课追着他打闹的十几岁的女孩。
他们在KFC待久了便打算看个电影,到了影院却发现真的没有什么想看的,两个人遂坐在电影院的躺椅上说话。
陈久的嘴向来没什么好,况且二人难得聚一回,陈久自然数落裴桐两句,裴桐趴在陈久椅子上轻轻弹她脑瓜崩:“你也太过分了。”
陈久也不躲,只是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陈久。”何沉在远处看了很久才走进喊了她的名字。
裴桐停下了手看向他,陈久起身探出脑袋看他,脸上还带着些红晕:“你好,你怎么在这儿?”
“我爸妈结婚纪念日,我送他们来看电影。”何沉目光沉沉,看着二人良久才转而一笑,“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陈久轻声回应:“嗯,再见。”
待何沉走远了,裴桐问:“你和他。。。。。。”
陈久嘴角下沉:“认识而已。”显然不开心了。
“你们不仅仅是认识吧?”裴桐摸摸她的脑袋,“你不该这么固执的,碰见喜欢的人已经很难得了,人不能活在过去。”
陈久抬眼看他,眼底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我都知道,而且我并不喜欢他。”
裴桐和陈久认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是个多么不靠谱的人:“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