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找你很久了，但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和你谈一谈。”李老师给陈久一杯茶。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老师专门找了这个时间和陈久谈心。
陈久并不知道李老师想要说什么，但看她如此严肃也觉得不应该嬉皮笑脸便默不作声。
李老师把那本印上陈久小说的校刊拿出来:“我和孙老师一直觉得你很有才华，但是你为什么不坚持写下去呢？除了一开始的四五篇，你到现在都没有写过一个东西，但是那四五篇每一篇都很棒。”
陈久听到这话已然明白李老师是看自己最近写得少才找自己谈话的，她辩驳:“我有在写，但并不是特别好，我自己不是特别喜欢。”她从来不是个构造故事的高手，情节、意味从来都是灵感的恰到好处。
李老师从陈久大一就开始教她，到如今也是明白陈久个性中那执拗的部分，她也不再多说，转而问她再过一年多的择业问题。
无疑，陈久和多数人一样迷茫，她读的是中文专业，大多数的同学已经开始了自己日后的职业规划，左右不过是当教师、考公务员、考研，但陈久不是特别愿意如此按部就班的生活。
“比你大一届的一个编导专业的学生，就你上次见过的吕峰年去了影视公司。他文笔不如你，上次孙老师给你投稿的那家杂志社的总编对你印象很深。”李老师将电脑打开。
陈久性格太过极端，她所有情绪都隐藏在波澜不惊之后，沉水一样的表面下时可能炽热灼人的岩浆也有可能是别的更不能容忍理解的疯癫。
和李老师谈话之后，陈久并不是特别高兴，她比之前更加焦虑，当所有人对未来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之后，她还是不明不白，考研貌似只是她不想进入社会的一个手段，她虽然很喜欢准备报考的专业，但也没有到了非要继续研究的程度。
“何沉，你当初考研是为了什么？”陈久时隔多日才给已经经历过这一步的何沉发了短信。
何沉当时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晚上回了寝室才看见，索性给她打了电话。
陈久出了自习室接电话:“喂。”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嗓子干哑涩然，所以还咳了两声。
“感冒了？”何沉问道。
“不是，嗓子干而已。”陈久又咳了一声。
何沉刚想调侃她不会照顾自己，转而一想自己的立场，调侃也太过亲昵，所以只是让她多喝些水。
陈久敷衍应下:“何沉，你一开始为什么考研?”
“反正不是为了喜欢，但也不是很明确的为了日后工作顺利。不知道，就这么去了。”何沉能想到陈久想不明白的时候抱着胳膊、皱着眉头，很深沉却也很可爱的模样，听耳旁没有回声，接着笑问，“你为了什么？”
“说实话吗？”陈久蹲在楼梯口，感应灯已经暗了下去，“我还挺喜欢我的专业的，但是不是必须，但是我也想继续读书，感觉我好像只会读书。”
何沉到底比陈久多活了几年，大概是明白她的感觉，只是开解:“你选择哪一个都好，生活有很多可能性，不是非他不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万一失败了呢？”陈久问道。
何沉反问:“人生下来就知道结局了，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陈久沉默了十几秒才说了句“谢谢”。
二人不知为何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许久，何沉轻声叹气:“再见。”
“好。”陈久挂了电话之后，起身，脑中漆黑一片，吓得她赶紧扶着墙站了一会儿。
每晚，陈久在寂静的自习室累了之后就会去操场上，坐在最高的台阶上看那些缤纷的霓虹灯牌，她耳中的嘈杂最终变成了一种耳鸣，令人厌恶却无法驱散。
她足足有五天除了上课、看书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活动，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林娴虽然知道她这怪脾气却也担心地很，这时候也顾不上何沉和陈久那尴尬的关系，直接让何沉去找陈久。
何沉在陈久宿舍楼底下一直给陈久打了半小时电话，但没人接，请了个女生去她宿舍找找也没人在，他又跑到了图书馆把所有自习室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最后还是在操场上找到了穿着黑色衣服却毫无顾忌躺在最高台阶上望着天空发呆的陈久。
“干什么呢？”何沉找了她好久，终于见着人了也没有特别生气。
陈久眼睛都没眨一下:“中午吃什么。”
“知道林娴很担心你吗？”何沉说着给林娴发了个平安短信。
陈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知道我只是不想接或者没有话费而已，让你来也是有别的想法。”
“偏偏我还挺受用这样的诡计。”何沉气闷却只能忍着。
陈久低声笑了两下:“我很烦吧。”
“嗯。”何沉坐在她身边看着下边漫步的人们。
陈久咯咯笑了起来，何沉毫无头绪，等她听了便听见她恢复到往常的声音:“你回去吧，我再躺会儿。”
“来都来了，这么走了也不值我坐公交来的本钱。”何沉推推她，“我带你去吃饭吧。”
陈久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原本还稍微圆些的下巴略尖，倒显几分刻薄。
陈久坐起身，拨开遮住半张脸的长发:“你带我吃饭可回不了本钱了。”
“走吧，别废话了。”何沉也只是想给她放松一下心情。
陈久肠胃不好可偏爱吃些重口的东西，每每吃完都不舒服但是就想作那么一下。何沉知道之后再也不敢让她吃些特比酸辣的，只是找了个家常菜馆点了两道菜。“你是不是快毕业了？”陈久难得温和一回。
何沉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就今年。”
“哦，”陈久扒拉两口饭就不动了，“打算好去哪里了吗？”
何沉没回答转而问:“你准本考哪里的？”
“不知道，万一我不考了呢？”陈久将染上炒菜汁水的米饭拨到一边。
何沉压根没停下:“你不会。”
“为什么？”陈久听言放下筷子。
何沉吃得也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我听说你学校是一早选好的，专业也是，你这个状态只是暂时而已。”
“你怎么知道?”陈久问。
何沉笑答:“猜的。”
陈久无奈一笑:“谢谢你。”何沉只是安慰自己，选择还是自己做的。
吃完饭，何沉送陈久回宿舍，抽芽的柳条随着微风荡来荡去，陈久穿的也少了些，春天真的来了。
“何沉，你是秦帆朋友对吧?”陈久突然问道。
何沉不明其意:“自然是的。”
“我是林娴的朋友，你是秦帆的朋友，我们两个谈恋爱会很麻烦的，从任何方面考虑都非常麻烦，所以我们俩这样就很好。”陈久抬头看着清俊的年轻人，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何沉略略沉吟:“这样啊。可是我们算朋友还是点头之交?”
“朋友的朋友，”陈久退后一步，笑得极为灿烂，“也是点头之交。”
何沉不自觉被她感染:“那你为什么和一个点头之交说了那么多话。”
“有些话自然是和不熟的人讲比较好。”陈久的长发被风吹的略微有些乱，眼中的笑意、平静掺杂在一起。
何沉见她如此得意，只是好笑:“好。”
自此，何沉又是沉寂地躺在陈久的联系人里许久。
暑假，陈久时不时和蒋瑶瑶、林娴聚一聚，其中几次还是见到了许久不联系的何沉。
何沉倒是比在学校里更加稚气，宽宽大大的纯色T恤、简单的牛仔裤，看起来倒和陈久几人一个岁数。
纵使关系略微尴尬，可何沉和陈久二人却相处得怡然自得，林娴一个知道始末的人看着二人坐在一起说话还能面不改色十分惊叹。
林娴穿着睡衣躺在陈久房间的地毯上敷着面膜问:“最近有什么情况吗？给我说说。”
陈久拿着电脑敲字:“没有，没那个时间”眼睛底下俩黑眼圈无比显眼。
“对了，听说何沉家里要给他介绍一个女孩子。”林娴试探着说。
陈久没有敲漏一个字节:“嗯，他年纪到了，研究生毕业之后找个工作也算立业了，离成家还能多远?”
林娴恨恨地拍了一下陈久露在外边的大腿，陈久一下子喊了出来:“干什么？死疼的!”
“我觉得你的腿又白又嫩，打一下有个巴掌印才更能凸显它的完美。”林娴假笑着露出八颗牙齿。
陈久憋嘴:“我还觉得你腿十分好看，也需要。。。。。。”
“需要什么？”林娴阴恻恻地问。
陈久当即露出违和的笑容:“没什么，当我没说。”抱着电脑跑到她爸妈那屋去了。
再见何沉时，他身边带着一个女孩，白白净净、娇小可爱，笑起来十分稚气。
那天，陈久陪着林娴、蒋瑶瑶几个吃完饭在KTV唱歌，昨天晚上熬夜导致她这一天兴致都不怎么好，所有她全程靠着沙发玩手机，偶尔林娴把麦克风递给她，她才唱两句。
从具有年代感的《闯码头》《潇洒走一回》到时下最土嗨的歌，林娴点了一个遍。陈久一遍吐槽她年纪大一遍还要跟着她一起唱。
何沉就在陈久想要回家的时候推门进来了，那个女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他身后，长发规规矩矩地扎了起来，面容素白、妆容清淡。
秦帆一看人来了立马迎上前:“来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何沉虽然毕业了，但还在休息当中，这个暑假倒是陪着他们玩了许久。
何沉点头:“反正我们俩也要出来，索性带她让你们认识认识。”
“你好，我叫徐菡。”女孩子落落大方。
因为是熟识的几人，所以选的灯光十分花里胡哨，蓝绿红几色映在各自的脸上并不十分好看。秦帆立马把灯光调成柔和的暖灯。
林娴也把土嗨的歌给切了，就陈久一个人身子歪扭、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里。
徐菡和众人打完招呼就坐了下来，何沉在她一边细心聊起了天，努力让她和其余几人融合在一起。她仔细观察着三个女孩，三个女孩子穿着款式相同、颜色不一的T恤加短裙，三个人无一不是纤细的身材、妆容精致。
徐菡不是胆怯之人，林娴喊她一起点歌，她便同林娴说了话。
虽说陈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何沉见多了，但他还是走到陈久身边问:“不高兴?”
陈久依旧是懒洋洋地:“没。”眼瞳半阖，格外拒人千里。
徐菡点完歌又回到何沉身边，陈久换了个姿势:“陈久。”她方才太懒了不愿意起身，如今这半瘫的姿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徐菡。”徐菡也是落落大方。
“菡萏?”陈久问。
徐菡笑答:“对。”
陈久浅浅一笑:“和你很配，是个好名字。”名字清雅、人也清雅。
“陈久这个名字也不常见，有什么寓意？”徐菡问。
陈久隔着何沉对徐菡笑得温和:“我父亲爱喝酒，我母亲希望我父亲和她长久，正好二者谐音。”
“原来这样啊。”徐菡应和道。
陈久手机响起，她一看联系人立马出接了电话，回来之后就和林娴说了声自己要走了。
“干妈知道你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蒋瑶瑶让她多留会儿。
陈久点头:“我觉得太吵了，我在那家猫咖等你们一起回家，我也不吃晚饭了，结束了打电话。”
林娴一想陈久确实不太乐意人太多，一有陌生人她便格外别扭也就随她去了，只是要让秦帆送她过去。
“不了，总共才多远距离，没必要。”陈久有些不耐，拿了包就往门外走。
何沉看她有些急切还以为她遇着什么急事了便起身说:“怎么了？”
“没事，我先走了。”陈久开了门也不回头，一个多余的笑容都不愿意给。
秦帆看得真切，拍拍他的肩膀:“徐菡还在呢。”
何沉迟疑了几秒才坐了回去。
林娴不做声将所有事情都给看在眼里，也不问什么只是喊徐菡过来一起唱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