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也是把一群低年级的孩子们送回宿舍才安定下来玩会儿手机。他们学校研究生的待遇好些,两个人一个屋子,他室友健身去了,所以就他一个人。
林娴发来消息:“什么叫'你们在一起'?”
今天意外碰见陈久,何沉就发了个不明不白的“我和陈久在一起”给林娴。
他回道:“我们两个学校有一起的活动,我看见她了。”
林娴大概是握着手机就等他消息了,震颤着手回他:“我以为你俩在一起了呢!白开心了!”然后发了一堆表情包。
林娴立即打电话过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何沉接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正说着话呢,何沉室友拎着东西回来看他在宿舍就问:“回来啦?你去那学校找到那个女生没有?”何沉因为要拿饮料所以开的是免提,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到林娴耳朵里。
过了两三秒,就听见电话里的林娴笑得倍儿大声,他室友都被吓了一跳:“介姑娘嗓门儿够大啊!”
何沉赶紧把免提关掉:“你也太夸张了吧?至于乐成这样?”
“大哥,我真的以为是偶然!想不到啊!想不到!”林娴笑得发颤。
何沉拿出耳机插上:“的确是偶然啊,谁知道她是带队的人,我还以为要找她一下。”
林娴镇定下来:“我说的吧,陈久的确招人喜欢。何沉,你要加油啊!”
何沉从书包里拿出陈久他们学校出版的文集,陈久的几篇小说都在最前面,他翻开一页:“她的确让人挺出乎意料的,想不到她看着一个样子、写出的东西又是另一个样子。”他原本只是翻一翻放在作为上的文集,想不到第一眼就看见了陈久的名字,反正也无事便看一看,谁知道陈久的文字清淡如水可通篇意蕴缠绵,水乡养成了如此这般多情缱绻的女儿。
林娴“啧啧”两声:“那是当然,不谈她高中的时候,作文常年全年级第一的事,就说她手写的小说在班里一章一章传阅,全班等她更新都等疯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你就迎难而上,陈久这人恋爱神经极其不发达,你多担待、多担待。”
第二天,何沉把自己看到的陈久的两篇小说拍给她看。陈久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说被放到学校文集里了,惊讶之余还有些不大情愿。
自此,何沉每日都会和她聊一些有的没的,陈久虽然不明白但是有个人陪自己“侃大山”她还是十分乐意的。
何沉并非一个单纯的书呆子,论起来,他和陈久的兴趣差不多,动漫、电影、看书、听歌。
陈久每次推荐给何沉的歌,何沉都听出她的情绪。陈久的确很招人喜欢,她永远像一个快要步入成人的少年,时而天真时而成熟。何沉比她大几岁,自然明白她的一些苦恼,还有的便是她独自生长中最为个性的人生问题。
但陈久现实和网络中是完全割裂的,陈久的善谈、开朗仿佛只是一些字节组成的面具,何沉有时候都会怀疑现实生活中陈久是不是也是装成冷漠的样子。
辩论赛结束的第五个星期的周末,何沉发短信请陈久吃饭:“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有,几点?”陈久昨天晚上玩手机睡晚了,这个点才起来。
“我已经到你们学校了。不着急,好了打电话给我,我在你们室内篮球场等你。”何沉坐在篮球场上看一群年轻的孩子打球。
陈久收到短信立马爬起来洗漱、化了个淡妆、换上衣服赶紧出门了。她寝室离篮球场还比较近,下楼五分钟就到了,她一边走一边给何沉打电话:“我到了。”
进篮球场便看见三五成群的男生,坐在一旁看的何沉此时站了起来往门口走,陈久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等他走近了问:“怎么突然来了?”
“突然想见见你。”何沉同她一起往外走,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陈久愣了一下,跟了上去:“我和你又不是没见过面。”
何沉停下脚步:“这不一样。”其实陈久一进来,他就看见了,那么多人来往,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披散着长发、皱着眉头打电话的女孩。
陈久略微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问出口。何沉停下低头看她良久才说:“你有个地方没有擦匀。”
“哪儿?”陈久也觉得尴尬,这气氛已经让她觉得有些不适,但是自己又没有带补妆的东西,她将长发拢到脑后,“我去一下厕所看看。”眼神闪躲,十分不自在。
何沉拉住她,低头伸手:“我来吧。”他低下身子、随意地找了个地方、细细地将陈久已经擦匀的脸蛋抹了一下又一下。
陈久整张脸都泛起了红晕,不自在地抿唇:“好了吗?”眼睛湿润,仿佛受了委屈。
何沉收手,但依旧是低着身子看着她的双眼:“这么容易泛泪花?”陈久耳朵尖儿都有些红。
“不是,我戴隐形眼镜就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陈久吸了吸鼻子,一戴隐形眼镜就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何沉笑问:“那天也是?我一开始觉得你是因为不愿意和我们一起闹才委屈的,可秦帆那样怕你,我还挺奇怪的。”
陈久嗤笑:“谁为了这点小事闹情绪?”弯弯的浅瞳里盛满了笑意。
“你当时就像个受了气的小松鼠,眼睛里水汽氤氲。”何沉模仿了她在KTV里的表情,双颊微鼓,的确挺像松鼠。
陈久被逗笑了:“我真没有这个样子。”
“是吗?”何沉不甚在意,“反正很可爱就对了。”
陈久摸摸脑袋:“是吗?”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再没恋爱的神经都能察觉到这气氛绝对不寻常。
两个人说着话往学校门口走,迎面撞来上次和何沉要微信的那个女孩子看他们俩在一起便上前来打招呼:“何沉学长、学姐,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加了何沉之后,她也没怎么和何沉说过话,主要是何沉不怎么理她。
“有时间就来找她一起吃饭。”何沉对待她并不热络。
陈久知道这女孩子对何沉有意便问:“吃过饭没有?没有一起吃?”
何沉听着话阴着脸低头看向陈久,陈久却十分诚挚地看着女孩。女孩明显察觉到何沉不乐意,赶忙推辞:“不用,学长、学姐你们去吧。”
两个人在学校周围的火锅馆子里吃了些东西,谈论的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陈久大抵是和他熟了,吃完饭把他带到学校后边的干涸的湖边转了一圈儿,这次热情多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何沉看时间不早了便回去了。送他上了公交,陈久回宿舍发消息告诉林娴:“今天,何沉来找我了。”何沉不找你,还指望你一个恋爱神经和石头蹦出来的孙猴子差不多的人先开窍?
过了没多久,林娴回:“这怎么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陈久的确察觉出何沉的不对劲来。
“哪儿不对劲?”林娴明知道何沉的心思,也不点破。
陈久迟疑好久才发了短信过去:“没什么。”这种“我觉得他喜欢我”的感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错觉。
林娴这时候不依不饶地打电话过来:“到底怎么了?”
陈久累了:“没什么,你不上课?这么闲?”
林娴咋咋呼呼地:“这时候不说很折磨人的!告诉我吧!快点!是不是关于何沉的?”
“大哥,你猜错了,有人找我,挂了。”陈久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总是避而不谈。
林娴虽然很好奇但知道她的脾气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弃:“你忙吧。”
此后,何沉依旧是每天给陈久发些短信,时而抱怨食堂的饭难吃时而给她看才拍下来的夕阳将沉的景色。
但陈久一旦有了何沉喜欢自己这个认知之后就特别别扭。
那个和何沉要过微信的女生有一天突然发消息问陈久她和何沉有没有在一起。
陈久自然是回答没有。
那个女生将自己和何沉告白了,可何沉没有答应说自己有喜欢的人的事情告诉了陈久。
陈久不会安慰人只是“嗯”“这样啊”地敷衍一下,其实这些事情那个女生不应该告诉她,她们之间还没有亲昵到分享恋爱经历的地步,她大概也明白这女孩大概有些试探、警示的意味。
那个女生最后问了一句:“学姐,你喜欢何沉学长吗?”
陈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一会儿才回问:“你在质问我?”
那个女孩子也觉得自己失礼了,只能说不是然后和陈久道歉就没再说话了。
陈久翻来覆去一夜还是没想明白,何沉有些举动让她很是迷惑。自那天之后,陈久有意保持着和何沉的距离,她虽然迟钝但也知道两个单身男女太过熟络容易让人误会。
周末,何沉到陈久学校喊她出来一起吃饭。
陈久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一出宿舍楼就看见一个男生带着棒球帽站在不远处等。她试探地喊了一声:“何沉。”
那人抬起头,露出半张笑脸:“陈久。”
陈久顿时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上回送你回来就记住了。”何沉小跑过来,低头对着她笑,两个小虎牙露出来,十分稚气。
陈久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不见情绪:“这样啊?你想去哪儿吃饭?”
“你很冷吗?”何沉未做回答只是问她。
今天真的不算冷,开春了,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他也换了呢子大衣而不再穿羽绒服。可陈久还是穿的厚厚的、围着围巾,和一个团子似的。
陈久一向怕冷,就算开了春,她也是浑身冰冷。她不大想解释只是说了句感冒而已。
林娴告诉何沉陈久大概有些感觉到了何沉的意思。何沉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陈久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多一字都不肯讲。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都挺不自在,何沉主动找话题,陈久时刻注意着分寸,但是表现地拒人千里。
吃到最后,何沉心情也不如来时好,阴着一张脸不怎么说话。
送陈久回去的路上,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到陈久寝室楼下,她挠挠脑袋:“你回去吧,再见。”
何沉轻声喊住她:“陈久。”
陈久顿住抬头看他:“怎么了?”
“你想的没错。”何沉把她围巾给打了一个结,“我是喜欢你,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陈久也并太过惊讶。只是何沉说完这话立马转身走人,没有一丁点要陈久回复的意思。陈久一个人呆站在宿舍门口吹了半分钟的冷风才上楼。
回到宿舍,换了身轻松的睡衣她播出林娴的电话立马又挂了,没两秒林娴立马打回来:“怎么了?”
“林娴,你说一人刚和你表白,说完转身就走,什么意思啊?”陈久直接问道。
林娴回问:“你朋友?”
“嗯。”陈久十分坚定地回答。
得,又是“无中生友”,何沉表白了,陈久果然没有答应。林娴咳嗽一声:“你那朋友是不是不大热情。”
陈久认真想了一下:“我觉得她挺热情的。”
听了这话,林娴好气没骂她,陈久的热情绝对是她自己的“幻觉”“错觉”!但是她还是保持着一个知心大姐姐的外皮,和煦慈爱地对她说:“你对你这个朋友的认知还不够啊,陈久小同志。”
“不可能!”陈久坚决不认同。
林娴也不再和她争辩:“小同志,重点不在这个。重点在于人家对你热情,到你这儿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人家能高兴吗?你想想。”
陈久自认为对何沉还算可以,并没有太过冷漠。
林娴接着说:“如果你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如果不喜欢也要和人家道歉,以示自己的温柔。”
“可是不喜欢又不是错误,为什么要道歉?”陈久不解。
林娴说道:“不喜欢是没有错,可礼貌还是要有的。”
陈久“哦”一声不再说话。
“干妈和我讲,她很担心你。”林娴也不再多过问她和何沉的事情,而是换个话题。
陈久颇为惊诧:“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她担心的?”
“怕你是个傻子以后被人欺负,她还说如果能找个人保护你就好了。”林娴感叹道。
陈久觉得她母亲的担心绝对是无稽之谈:“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她虽然不大合群,但是还挺意外地招人喜欢,而且打小就混在男生堆里,打架很是在行。
“有时候我觉得你在装傻,但有时候我觉得你是真傻。”林娴谈不下去了索性挂了电话。
陈久脑子还是在的,她实在是不想回应这种话题便搪塞过去了。
陈母问过陈久很多次,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其实陈久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陈母和她讲:“连以后干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办?”
“我现在能够养活自己。”陈久总是不大在意,她写稿子一个月固定能挣五千左右,虽然不太多但是她除了吃喝之外需求并不多,所以可能过得去。
陈母拍拍她的脑袋:“孩子,除了写小说、挣钱之外你还想干什么?除了这个之外,你就没有对未来生活有什么期待?和什么人在一起?在什么地方生活?”
陈久回:“我有啊。一个人生活,就在家这边买个房子呗,待在家里天天写稿,饿了点外卖、有心情自己做饭。”
陈久妈妈使劲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