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需要制造鲜血？
克莱克教士很快思索起来，旋即恍然，转身看向莫尔牧师道：“对方需要鲜血来掩盖什么东西。”
“试试就知道了。”莫尔牧师颔首道。
克莱克点点头，他走到房间门口，伸手从腰间的皮袋内摸出一支玻璃瓶。
玻璃瓶内放着淡白色的粉末，克莱克教士将瓶塞拨开，手一扬，瓶内的粉末便尽数洒出，落入到满地血液中。
一息。
两息。
三息。
哗——
忽然，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有大量老鼠在阴暗的过道中跑过，便见地板上的血液开始冒泡，进而如活过来般，缓慢蠕动起来。
这大量的血液或分离，或汇聚，不过一会儿，二楼本是被血液覆盖的地板便为之一清，所有血液分散为十一滩血池，这些血池或大或小，皆不一致。
然而，清理干净的地板，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十一个？”克莱克教士神情不变，但低声自语的语气却有了些许变化。就见他再次从腰间摸出一支玻璃管，而这一次，他却是先摇晃了下玻璃管，而后拨开瓶塞。
缕缕青烟从瓶口冒出，一股无形的气体溢出，缓缓充满二楼。
不过一两秒，地板上的十一滩血池，其中十滩忽然动了起来。
九滩较大的血液分别移动到外面的九具尸体下，而一滩巴掌大的血液，则从克莱克脚边爬过，最终停留到黑帮帮主的脚下。
于是，二楼的地板上，便只剩下最后一滩血池，停留于原地不动。
“居然是这样。”克莱克教士轻出口气，杂乱的思绪在这一刻理顺了。
他刚才用的两支玻璃瓶，分别代表两种魔法。
液体分离，追寻归宿。
这两个都是最基本且无特别倾向的通用魔法，但凡是魔法专精领域的超凡者，只需简单学习便能使用。
不过遗憾的是，克莱克教士并不是魔法专精，虽然有简单学习过，但想要施展也比较困难，好在依靠炼金调制的药水，也能够起到同样的作用。
液体分离，能够将血液按照各自的归宿分离开来，十一滩血，便代表了十一个人各自的血液。
追寻归宿，则可以找到血液的宿主，不过前提是宿主必须在施法对象的十米以内，超过则无法追寻。
整个二楼一共只有十具尸体，于是其中十滩血液分别找到了宿主。
那么多出来的那滩血液，又是谁的？
克莱克教士缓步走近，他半跪下来，右手按在最后一滩血池上，左手则按着胸前的银月徽记。
“链接神术网络，申请鉴定血迹。”克莱克教士心中默念道。
【神术网络链接中……链接成功。】
【提交鉴定申请……申请通过，请保持接触状态。】
忽然，一张半透明的界面浮现面前。
不，严格来说这并非是出现在眼前，而是以某种无法解释的形式投影到了脑海之中，无需刻意去看便能理解界面的内容，更不会影响视线。
这是克莱克教士，不，应该说是他所属的组织，所独有的技术。
神术网络。
无法以肉眼看见的力量，自徽章溢出，经由克莱克教士的右手接触血液，并最终将血液的信息反馈回徽章之内。
【鉴定完毕。】
【确认，所属对象为C级调查员克尔·温格（编号C12419）。】
“是克尔的！”克莱克教士也不顾一手鲜血，语气微提说道。
他本就是来找失去联络的同伴，眼下终于是有了线索！
虽然只有血液，但已经足够了。
克莱克教士再次从腰带间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就见盒子内放着只瓢虫，他轻轻将透明盒子放到克尔的血液上，而后打开盒子，将瓢虫放出。
瓢虫展翅飞出，其先是落到血液上，似乎探出口器吸取了血液，而后飞起，越过克莱克教士，飞入房间，最终在莫尔牧师身旁的隐秘洞口盘旋，似是在吸引别人靠近。
“那我去追踪了。”克莱克教士拿出手枪，对莫尔牧师点头道。
“等等，总部的援助人员到了吗？”莫尔牧师却是先如此问道。
克莱克教士一愣，继而回答道：“据说是到了，但目前我并没有收到联络的消息。”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个照应也好。”莫尔牧师稍作沉吟，还是如此说道：“时间不多了。”
克莱克教士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困惑，但他还是尊重莫尔牧师的决定，并不多语。
“还有，现在通知市政厅那边，让他们派遣警员和城卫队进来。”莫尔牧师旋即又吩咐道。
“这样一来，会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克莱克教士微皱眉疑惑道。
“敌人为了掩饰克尔的血液，才会选择大规模放血，但想要毁灭线索，其实还有更快捷的方法。”莫尔牧师平静道：“比如放火，火焰足以在你赶来前将大部分痕迹抹去。”
“但是贫民区多是木屋，如此一来，大火蔓延，很容易引起混乱，势必让警员以及城卫队入场维持秩序。”克莱克教士后知后觉地接了一句，继而恍然道：“好，我现在联系！”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潜伏的敌人不想让执法队伍进入贫民区，但既然是敌人不愿意看到的情况，那自己这方自然得去推动。
“走吧。”莫尔牧师颔首，他左手拿着油灯，右手则不知何时多了把银黑相间的左轮手枪，他步伐矫健迈入隐秘入口，没有半点受岁月侵蚀的迟钝。
克莱克教士在通过神术网络联络完毕后，亦迅速跟上，身影消失在隐秘洞口之中。
于是，这充满残骸断肢的房屋再次回复宁静。
窗外，黑暗的天空逐渐有光芒显现，照耀大地。
天快亮了。
……
“罗格，罗格？”来自外界的推动以及喊声，将罗格从朦胧模糊的睡梦中吵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即焦急又不满的男子面容。
“啊！”罗格被吓了一跳，一夜的不安在这一刻化为惊叫。
那男子亦被惊叫吓得推了半步，但很快便恼怒地一拍罗格脑袋，不满道：“你叫什么啊？！”
“还有，你怎么跑到礼拜堂睡着了？昨天半夜偷跑出来玩了？”男子深深呼了口气：“你知道刚在你房间找不到人，我们都被吓到了好吧！”
“啊，啊……”罗格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过了几息，他迷糊的大脑才勉强清醒过来，辨明了现状。
“抱，抱歉，罗尔大叔，我不是故意的。”罗格有些结巴道，他认出来了，眼前的男子正是教堂的雇工之一。
“算了，等莫尔牧师和克莱克教士回来后，让他们跟你说教罢。”罗尔大叔摇摇头，见罗格神情惊疑不定，眸中时不时露出恐惧的目光，还以为是自己语气太过严厉，不由缓和语气道：“走吧，先回卧室洗漱，然后去厨房吃早餐吧。”
“嗯，嗯。”罗格手被牵着，迷迷糊糊跟着大叔就要走出礼拜堂。
然而，当他看到礼拜堂的后门时，刹那之间，昨夜所经历的记忆尽数浮现。
那笑吟吟的灰衣女孩，黑云下的追与逃，朦胧纯净的月光，一切皆被罗格回忆起来。
“啊！！”罗格再次不由发出惊叫，他一把挣脱罗尔大叔的手，像见鬼般往后退。
“又怎么了？”罗尔大叔无奈地停下，他是真不理解，向来是‘好孩子’的罗格，今天怎么这么皮了。
“大，大叔，我不想离开这里。”罗格结结巴巴道：“我，我现在不饿，早餐就不吃了，我想继续在这里，这里坐着就行了。”
“不吃早餐怎么行？”罗尔大叔皱眉想要训斥，然而当他看到罗格那充满恐惧与恳求的神情后，不由揉揉眼，无奈道：“算了，我等下把早餐送过来吧，随你了。”
“谢，谢谢你！”虽然惊恐不安，但罗格还是小声道谢。
罗尔大叔摇摇头，转身想走。
“对，对了！”忽然罗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猛地抬头问道：“莫尔牧师，或者克莱克教士，他们回来了吗？！”
“他们，不，并没有。”罗尔大叔回头，挠挠头困惑道：“教士也就算了，但牧师他昨夜半夜就走了，只留了张纸条，说自己要出门一趟，今天应该回来。”
“出门……他去哪里了？”罗格喃喃道。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罗尔大叔失笑，见罗格惊疑不定，不由关心道：“罗格你是不是也像雅丽生病了，要不送你去医疗室休息下？”
“不！没事，我很好的！”一听到‘雅丽’这个名字，罗格脸色白了一分，连连辩解拒绝道。
“行吧，如果你感到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们说。”罗尔大叔也被罗格这态度弄的有些摸不清头脑，然而他自己也还有工作要做，自然不想多浪费时间，摇摇头便从后门离开。
罗格坐在长条木椅，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银月神像。
良久，他才终于回过魂般，身体前倾，双手抱头，喃喃自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刻，罗格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只是凡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