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繁华的城,走向宁静的林,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并未影响笼罩在这些人中的紧张气氛。这些军士在来的途中怎会没有听说金刚二将的惨状,怎会没有看见受了重伤的张管家。但他们不能退缩,也无处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走着。
“我走累了,咱到了没有?”程武懒洋洋地说道,手里拖着剑,剑鞘在土路上划出长长的细线,发出声声细碎哀鸣,这细线刻在随行军汉的心上,这哀鸣仿佛是从他们自身发出。众军汉恨得牙痒,只怨不能一口吞了程武。
没过多久,众人便行至林木茂密之处,各军汉纷纷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与程武的距离。程武察觉,冷笑着把剑插在泥土里,伸手成爪扣住最近两人的肩骨,大笑道:“别走这么快啊,哎!”话音未落,几声呼啸几道劲风朝着程武袭来,四面八方射来的挠钩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银光。
“罪过罪过!”程武咋着舌甩动两名大汉,原地转了个肉风车,惨叫风车。破风而来的挠钩全数勾在两名军汉身上,程武转了一会,见第一波攻势暂歇,于是丢开两人,反手提起插在地上的剑,欲要闯入林中。只听马蹄声从道上急传而来,程武远远望见来人,见那人手持长槊威武非凡,胯下战马通体浑黑四蹄踏雪,心里竟有了一丝忐忑,不知该防备何方。另有尖啸破风之声从前方传来,程武再度心惊,却见面前尘土飞扬,待尘埃皆落,当中立着身着军官打扮的中年人,身上铠甲鲜红艳丽,身下坐骑通体赤红,平地里迸发一团烈火。
见这人后发先至,程武自知难以应付,心头烦躁,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大笑,翻身下马。手持长槊的战将亦在此时赶到,牵着马立在后边,对着林中吹了声哨,林中树影摇晃,看来伏兵已经退出。
“我乃殿前都指挥使,此为吾之侍卫,人称飞将军。”
“莫不是当今圣上的教师?”
指挥使听了,脸上颇有自豪之意,笑道:“圣上的武艺确实是我所授。”
“是个英雄。”
“我看你亦是少年英雄,前途一片大好啊,不知如何称呼。”
“吴心鉴。”
“哈,你有这般手段,虽然眼下声名不显,日后必定名震江湖。”
他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人,见那两人身上没有被铠甲覆盖的地方皆被撕得血肉模糊,不禁叹息道:“他们若是眼光好一些,也不至于受此重伤,真让人可怜不起来。”
随后,道上有人骑着劣马,牵着另一匹马缓缓而来。看那打扮,亦是军官。牵来的那匹马,通体雪白,倒像是天上仙子幻化而来。军官向指挥使施礼下拜。
“虞候,将这两人带去医治。”军官领命,把那两人往劣马背上扔去,牵着马缓缓而去。
指挥使牵着那匹白马来到吴心鉴身前,笑道:“吴公子可会骑马,可否请你来府上一叙。”
“指挥使盛情邀请,我怎能不去。”
吴心鉴跃上了马,与指挥使并肩而行,到了府前。众家仆早已在门前等待,接过了缰绳。
寻常朴实的厅堂,却是不一样的奢侈宴席。吴心鉴四处观望,只见席上尽是武林豪杰,喧闹非常。
“诸位,先安静听我一言!”指挥使站起身,举着酒杯朗声说道。
众豪杰听言,皆停下交谈,目光集中在指挥使的身上,整个宴席顿时变得安静。
“关某今日的宴席呢,一来是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二来呢是为了一件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今日犬子的护卫,金刚二将于街上被人重伤...”
“他老娘的,那人在哪,老子去灭了他!”只见那名粗鲁巨汉赤红着脸,左脚踩在椅子上大声喊道。
“去,别打断指挥使讲话!”
“就是,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学人充什么大头。”
“你敢跟老子比一比吗!”
“你打的过张管家吗?”坐在他身旁的瘦弱少年冷笑道。
“老子...老子,这又怎样,干掉那种老母狗生的杂种有什么难的!”
指挥使皱着眉头,心有不满,却见吴心鉴拿起酒碗走到那汉子身旁,决定先行观望。
吴心鉴走到粗鲁汉子跟前,客客气气地说道:“兄台是真豪杰,这杯酒敬兄台!”
众人见吴心鉴如此行径,眼中多了几分不屑,把他当作了溜须拍马之徒。
粗鲁汉子拍着肚皮,故意大声说道:“小子去把酒给老子斟上!”
“唉,完了,完了。”瘦弱少年摇头道,站起身退到一旁。
“当然,当然。”吴心鉴替汉子斟上酒,递给他。
汉子冷笑,要接过酒,但是那酒碗就像是粘在程武手中一般,怎么也拿不动。他伸出双手使劲地掰,急得满脸通红,一时心急,竟然张开口,要往吴心鉴的手咬去。就在这时,瘦弱少年突起一脚踢翻凳子,粗鲁大汉摔在地上。众豪杰大笑,就连指挥使也忍不住喝彩一声。
“哎呀,只不过是喝酒,兄台怎么心急了?”吴心鉴大笑。
“老子先收拾了这小子,待会再跟你算账。”汉子瞪了瘦弱少年。少年别过脸吹起口哨。
还未等他动手,吴心鉴便突起一脚将那名汉子踢飞出去。此时门外正巧有人进来,汉子尚未落地就被这人丢了回来,程武瞅准位置,顺势将方才斟的酒倒在汉子的头上。众人更是笑作一堂,皆拍掌叫好。再看门口那人,脸上几处青紫,却是之前被程武所伤的张管家。尽管那是副滑稽可笑的模样,但在座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尊敬的。
“这里太窄了,老子施展不开,你要是有那份狗胆,咱们去外面过上几招!看老子不把你这崽种打趴下!”说罢,他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吴心鉴冷笑着,正待要出门给他的教训。有一人挡在前边,是飞将军。
“吴公子是老爷的贵宾,这种人就让我来吧。”
“是啊,公子请坐下吧,今日的误会,我仍要向公子赔罪呢。”张管家也劝道。程武点点头,回到了座位。那少年扶正了凳子,笑嘻嘻把汉子的碗推到一边,独自占着中间的位置。
“老爷,这也闹得太过了...”
指挥使大笑道:“若非如此,大伙怎么能知道这少年的英雄之处。”
经过了这一出,众人皆对程武心存敬佩,纷纷上前敬酒。
宴席已近结束,众侠酒足饭饱。
“唔?飞将军怎么还未回来。”张管家话音方落,方将军即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提着壮汉的头颅。
“张管家说得对,你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指挥使笑道。
飞将军将头颅丢落在地,笑道:“解决他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不想坏了大伙的胃口。”
“这等人,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是啊,是啊,本事不大还那么猖狂,他那是活该。”
“将军好英雄,快来一起喝点!”
众豪侠吵吵闹闹,杯盘狼藉,空气中酒气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