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虽然不冷,却丝丝吹得人发瘆。我慢慢在回廊里走着,一路上的家仆丫鬟皆唤我“郎君”。
这些日子里,我从白祁口中,及我自己的回忆中,逐渐记起了前尘往事。
我名唤颜桑,字仲岚,年及弱冠,有一兄长幼时便夭折,故此成为了家中独子,爹娘对我多有宠溺,便养得我思绪天马行空,无甚顾忌。
爹爹颜靖远,现任翰林学士,本是闲职,每日去朝上点卯,应个名便回家,平素甚喜考问我的课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好。我常询问父亲科举日期,谁想父亲并不热衷于让我考取功名,反而以我体质偏弱为由,多次阻拦。
母亲宋氏,英国公长女,行事干练,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一次我央了父亲准我出府去城南杏林观景,却引得母亲大为警戒,又给我院里派了三波府卫。母亲果决远谋如斯,却对父亲不准我科考极为赞同,着实令我疑窦大生。
每日,我去往母亲院里晨昏定省,便会耗去大半天时间,而后父亲便令我习字,又磨去一下午的时光,久之,便倦怠于这样的无趣岁月,闲时曾与白祁发过牢骚,白祁则一脸不可置信,谓我之前便喜欢这样的生活。
“郎君坠湖后,情志变了好多呢。”
哦,之前,那是我在坠湖前的人生,据白祁所言,三个月前,我与远房表哥出游时,不慎跌入湖水,转醒过来就神志不清,过往的事情皆记不起来了,倒是时常梦魇,想来也是拜病体所赐。
我日日复月月的重复着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毫无波澜,因着体质极差的缘故,我出行之数屈指可数,就如井底之蛙般,从前、现在、往后余生,都将如此。
想来,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便都忘了,复做了张白纸,由人安排。
不过,之前的我也是极绝望的吧,这样的生活,绝非九尺男儿心之所望,我自谓才情尚可,何不做登堂入室的公卿大臣,运筹帷幄,俯仰之间便可定一国生死。而今偏居一隅,苟且偷生,是何道理?
我们择了条小路,踏着一路上的枯叶,我复忆起那日的梦魇,便问白祁道:“我从前与你说过我梦到了什么吗?”
白祁规矩答道:“郎君忘了?您梦到的是一位大红霓裳的小姐,从前许多次的与奴才说过。”
“我从前常梦到么?我只觉得似是见过她,心里记得很牢,咱们家有这样的人吗?”
白祁笑道:“郎君又糊涂了,你常年病着,出门的机会都很少,咱们老爷又少亲友,何以见得这样的姑娘呢。”
我疑惑道:“既未曾见过,又何以时常梦到她呢。”
白祁接话道:“想是,这位小姐与郎君有前世的缘分。”
我复笑道:“每次梦到她,我必梦魇,若说是我前世的冤孽,倒也可信的。”
白祁敛了敛神色,复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去,再不发一言。
我倒是存了这个心思,或许那姑娘真与我有缘呢?于是便没了游园的心思,照旧与白祁原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