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一下固定木棒,让石邑公主再次感受到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刚刚有了点血色的小脸再次变得煞白。
陆堪也跟着皱紧了眉头,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好大的力气。在他胳膊上这用力的一抓,没比当初被野猪蹭到的那一下轻多少。
“好了,不疼了吧?等我给你拿点药,姐姐你吃了以后一个月就能把木板拆下来,三个月后保证和以前一模一样。”青儿蹦蹦跳跳的跑过去给抓药,石邑公主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咦,还真的不疼了啊。
老郎中医术的确超人一等,被他诊治一番以后,石邑公主的胳膊确实不怎么疼了。只是被两个木板固定的样子,让她觉得看上去真的挺丑的。
想到这里,她扭头恨恨的看了一眼楚南寻。长这么大,除了这个家伙,还没有人敢打她呢。
走在路上,陆堪心里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就这样把女孩带到赵灵韵的家中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毕竟没有提前和赵灵韵打好招呼。这纠结的表情,恰好落在了曹天阙的眼睛中。
于是曹天阙很善解人意的说道:“我在城内有一处别院,位置雅静没有人居住。要是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去那边养养伤。也算是我们边军表达一点愧疚之心。”
楚南寻忽然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这叫什么事啊。
他遵从军令行事,有错吗?
陆堪思考了一下,短时间内觉得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便点点头。
曹天阙便走到前面带路,说起来这处小院还是他们曹家当初刚来玉门关的时候采买的。后来全家男儿搬进了军营,随军的女眷就在军营附近又找了一处房子。其余大部分现在依旧生活在京城。
等到了地方,从一块石头下面取出钥匙把门打开。曹天阙没有跟着进去,他站在外面对陆堪说道:“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需要赶紧回去。对了,这是大将军给你的令牌,至少能够保证,不在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谢谢。”陆堪毫不客气的接过了令牌,这是他应得的。
然后他便带着女孩进了屋子,准备把女孩安顿好以后,把郁战找过来,然后一个人去草原上寻找一下踪迹,想想办法。
而曹天阙脸上笑容不在,转过身盯着楚南寻脸色阴沉的说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等楚南寻回答,他忽然一拳打在楚南寻的胸口,接着又是一拳。恨声骂道:“你知道你打伤的是谁吗?她若一怒,足够诛你九族!”
楚南寻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实在是不敢置信,一时间竟无法开口作答。
何等尊贵的身份,才能到受了伤就夷灭九族的程度?莫说边军,就是整个大汉的历史上,又有几个诛九族的案例?出现的几个,莫不是大不敬的谋逆之罪。他楚南寻何德何能,得以与这样的人接受同样的惩罚?
他只是边军中一个小小的斥候队正,否则也不至于被支使出来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也因此,他即便想做出诛九族的事情,也很艰难。
楚南寻突然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拉住曹天阙的手臂,哀求道:“曹队正救我!我实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过错,还请曹队正指点,大恩大德,必有所报。”
曹天阙勃然大怒,一脚把楚南寻踹倒在地,骂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谁给你的胆量私自出营刺杀有功之人?你这般胆大包天,现在哀求我做什么?去找安排你做事的人啊,看他能不能保住你不被诛杀九族。真是当兵当久了,脑袋都变得腐朽了吗?”
楚南寻赶紧爬起来跪好,连声朝着曹天阙哀求。
他不畏死,可不想因为他连累九族尽灭。若是因为他断了一族的传承,那到了黄泉地府,他又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曹天阙低下头看着楚南寻,嗤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站的是谁?怎么,在边军待的厌烦了,想调走?可你不想一想,京城那些人手再长,我曹家不点头,他们调得走你吗?怎么,要不要顺便把去年售卖匈奴铁器的事情,一起拿出来说道说道?”
楚南寻愣在当场,满目不可思议。
他确实通过一位将军联系了京城的一个大佬,那位将军答应他只要这次从陆堪的口中探出入军营的消息,就想办法把他调离边军。要知道,边军是大汉所有军队中死亡率最高的一支。来这里,立功快,升职快,但死的也更快。
“跟我回去,这件事情,曹将军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说出打伤人这件事情。最少,不要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来。”
曹天阙离开前望了一眼小院,认不出巍巍然长叹了一口气。其实石邑公主私自逃出来也是一件好事,他们曹家本就不同意公主和亲嫁到匈奴草原之上。而且,对于陆堪,他本就十分的欣赏。
如若大汉民众皆如他,则如何能不傲视天下?
进了院子以后,陆堪先是把院落里面的一张椅子擦干净让石邑公主坐下。当然,他此时还不知道女孩是公主,叫石邑。等她坐好以后,又急忙去收拾起正堂,卧室。最少也得收拾出两间,好方便两人过夜。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自己到井台边上打了点水,洗漱一番。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告诉郁战。
石邑公主全程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陆堪忙来忙去,她倒是有心帮忙,但胳膊不行,而且这些活她一样也不会做。但陆堪忙来忙去,给她的感觉,和宫里面那些太监宫女的忙来忙去有着很大的区别。
陆堪收拾好以后,走到椅子前面,歉意的说道:“都是我,才会连累你受了这样的伤。你放心,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我一直都会陪着你。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找到你的家。虽然你说你的家很远很远,但只要我们坚持一直走,就一定可以走到。”
石邑公主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淳朴而有担当的男子,心中像是有小鹿乱撞一般。
陆堪看到她没有反应,又问道:“可以吗?哦,对了。我叫陆堪,还不知道,兄台...你怎么称呼?”
看到女孩的一身打扮,陆堪也就装作没有看出她的身份来。如此虽然有掩耳盗铃的嫌疑,可想来女孩会比较自在一些。
石邑公主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颊低声说道:“可以,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叫石邑,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边军军营,负责巡逻的部队忽然多了数支。其中有一部分金甲银盔,手中端着的长枪枪头闪着凛凛寒光,他们环绕着曹闲野坐在的大帐,目光炯炯。
军营内,曹闲野和曹天阙相对而坐。
刚才,曹天阙已经把楚南寻伏击陆堪,意外打伤石邑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缩减,没有增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一直以来,寻找石邑公主就是曹闲野的头等大事。上一场战争结束以后,石邑公主就被送到了边关,可一个不慎竟让这丫头跑掉了。
好在这次是出现了,虽然是受了点伤,可人没有大碍,那就是好事。
“将军,公主胳膊挂着夹板,肯定是没办法送过去的。要是匈奴派人到了京城,那么一说,咱们没办法交待啊。”
曹天阙皱着眉头,到时候固然可以把楚南寻以及他背后的人都推出来顶嘴。可曹家同样少不了一个看护不力的罪名,说到底,公主是在这里受的伤。
曹闲野安坐如泰山,一双虎目盯着桌面,说道:“陆堪送来的是绣衣使者最高级别的谍报,兵防图失窃了。这件事情,和派楚南寻动手的人脱不开关系。你最近和楚南寻走的近一点,给那家伙增添点压力。另外,暗中保护陆堪一下,他们还会派人去找他的。你二叔成事不足,竟然把你去问他的密语透露了出去。”
“但愿他是无意的。”曹天阙叹息道。
曹闲野恍若未闻,好像曹天阙并没有说这句话一般。
人多了难免起矛盾,也不是每一个曹家儿郎都吃得了边关的苦。但曹闲野不可能把懦夫留在京城,一来对赶赴战场的儿郎不公平,二来留着也是祸害。他选择留在京城的,是要在他归去之后,挑得起曹家的栋梁之才。
“我觉得,把他招进军中更合适一些。”
曹天阙沉思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他亲眼看到陆堪和楚南寻三人的搏杀过程,没经过训练,没经历厮杀有这样的胆魄和本事,自古少见。
“入军吗?”
曹闲野沉思着,边军的要求相对确实不高。因为这里的死亡率实在是太高了,高到很多第一场战争都熬不过去。
“对,入军。这样我们保护他也容易一些,有人想找他,也很难逃过我们的眼睛。而且,如此想必某些人对他,就更有兴趣了。”
曹天阙抬头,目光灼灼。
曹家这一代人里面,他本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从武力到谋略到战功,都是。而且,他和曹闲野有一点不同。曹闲野一辈子的心思都在守卫长城,抗击匈奴上。而曹天阙,除此以外,还希望自己能够位极人臣,封上将军!站在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军!
“好,直接编入你的队伍中,让他去做斥候兵。”
曹闲野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厉芒,一如当日匈奴大军来犯的时候,站在城头的曹闲野。
“直接做斥候兵?爷爷,他这样的新兵直接加入,活下来的希望那就太小了。”
曹天阙惊讶的连爷爷都喊了出来,主要是这个决定太让他惊讶了。
曹闲野面色凄苦的说道:“在你出去办事的时候,灵韵丫头来了一趟。我才知道黑虎出事了,替朝廷运送的那批物资,被匈奴劫走不说。镖师全部战死,灵韵丫头正是遇到了陆堪,才幸运的活了下来。这个陆堪的胆魄、箭法、马术可都是非同一般,他身边还有一个叫郁战的,战斗力极强。”
曹天阙愣愣的问道:“黑虎叔,死了吗...然后就出现这样两个人,这么强大?”
“我也是担心这个。”
曹闲野点点头,开口道:“我也担心这两个人会是戈天鸢派来的探子,那个女人,阴险狡诈的厉害。甚至我很怕,一个绣衣使者落在她手中,会被牵出一大串出来。”
“这件事情,江大人想必会有安排。那您的意思是,把他们都带进斥候队,除了做一个诱饵的作用,顺便也试探他们一番?”曹天阙疑惑问道,他还真有些畏惧戈天鸢。
曹闲野沉声说道:“对,一石三鸟。不管把谁引进来了,都是好事。绣衣使者的事情,我操心也没有用处。想必江大人会对此有所安排。”
曹天阙试探着问道:“那兵防图?”
按照陆堪送来的信上面的说法,是有人把现在玉门关周边的兵防图都泄露给了匈奴。这兵力分布、强弱以及随之可以产生的战术变化,可就全部落在了戈天鸢的眼睛里。以这个女人的聪慧程度,玉门关就成了不设防的城池。早晚得被她找到办法变成死战。无城可依,无险可守,那汉人和匈奴打架,可就有些吃亏了。
但兵力调度,也不是曹闲野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至少要把准备好的预案送到京城给皇帝过目一番,这一来一去,一个月就没了。
虽然这就是一个形式,而且早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可被言官参上一本,也不是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擅动军队,那可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大忌。
曹闲野有些纠结,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绣衣使者本尊把消息传达过来就好了。”
曹天阙跟着点头赞同道:“是啊,那样咱们谨慎对待,提前采取对策也有江大人帮忙说话。想必京城里,也少有敢正面和江大人对着干的吧。”
曹闲野揉了揉眉头,开口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曹天阙闭嘴,他心中想到一个办法,可他不敢提出来。迈一步出去不难,难得是能做好后面的工作。
良久。
曹闲野起身,走到大帐中沙盘前面,看着上面插满了旗帜的玉门关,忽然下令道:“调,按照备用计划调动城防。尽快把陆堪和郁战招到斥候队。确认他们没有问题以后,选一个人变成绣衣使者的继承者。”
“遵命。”
曹天阙躬身退出,看了一眼等在外面战战兢兢的楚南寻,笑着说道:“跟我来。”
随后,二人一起离开军营。
陆堪忙得很,他得照顾这个叫石邑的女孩。
石邑的胳膊是替他挡了这一棒子才受的伤,按照哪里的道理,他都有照顾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