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麻烦的是,这姑娘一直假扮男人。陆堪是揭穿不是,不揭穿还麻烦。
“你家住在哪里啊?”
忙完了以后,陆堪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坐在石邑对面的地上问道。他是打算等石邑的伤稍微好上一些把她送回去。
“长安,很远很远的地方。”
石邑公主坐在板凳上,遥望着远方。
陆堪愣了一下,他听说过长安,但从来不曾知道,长安在哪里。
“有多远?”
陆堪伸手比了一下,他长这么大,从山村走到玉门关。已经算得上是最远的距离了。
“我来的时候,坐马车坐了一个多月。”
坐在凳子上的石邑公主,笑得很是牵强。
“这么远!”
陆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抬起头,看着石邑公主惊叹说道。
坐在凳子上的石邑公主点点头,就是这么远啊。
陆堪算了一下,要是往返要两三个月。那他把石邑公主送回去,再到草原上找乡亲们的话,就差不多要半年时间了。这么久,孩子都快生下来了。
很明显,这是行不通的。陆堪权衡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可能,只能让一个朋友带你回去了。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对我来说,很着急,也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啊。”
石邑公主嘟着嘴巴,摇摇头说道:“你不用找人送我回去的,因为我,回不去了。”
“你的家为什么回不去了?”陆堪很是惊讶的问道。
“没法说。”
石邑公主显得很悲哀,她不想告诉陆堪自己的身份。这样悲伤的事情,她一个人独自承担着就挺好的了。
而且,即便是说给他听了。又有什么作用呢?虽然他的身手不错,可这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
“说起来很麻烦很麻烦的,我也说不明白。”
石邑公主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眼泪了。
“那你就不用说了,谁还没有一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陆堪也是想起自己即将要去欺骗郁战的行为,虽然本心上是对郁战好,可也终究是欺骗不是。
“说说你吧,你是住在这里的吗?”石邑公主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陆堪闻言,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这个女扮男装的锦衣少女,摇头道:“不是,我住在离这里也很远的山村里。那不像这里这么好,没有长城的庇护。每天的生活,都很危险,活着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
“这里还叫好啊,每年赌要打好几次仗。长安才叫好呢,那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皇...我哥哥以前总偷偷给我带这些东西,可是后来他就不能随便去找我了。他说,这是对我好。”石邑公主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起来了。
“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陆堪叹息了一声,要是没有战争,那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死,乡亲们也不会被抓走。他不会遇到江十二,就可以和郁战每天上山抓兔子去了?以他的箭法,什么时候都不会饿到的。
“没有战争吗?”石邑公主低下头,暗自念叨了两声。
大街上。
曹天阙带着楚南寻朝着这边走来,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把石邑公主的身份告诉了楚南寻。
“公...公主?”
一向以胆大闻名的楚南寻打起了磕巴,这真是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一棒子打下去,打的竟然是公主!还是背负着和亲实名的公主!
这个时代的政治环境是很好的,不像到了后期认为用女人换来和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此时的百姓,普遍认为和亲换来和平是公主的使命,是她们应该担起的责任。这也让汉唐时期的皇帝,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有了很多更好的操作空间。
“不然,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诛九族。”
曹天阙理所当然的说道:“好了,给你一个机会。我们要把你身后的人挖出来,你配合一下,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曹家,掩盖这点事情的能力一定有。你要是不配合,那我们曹家,也有让任何人都压不住这件事情的能力。”
“我...我配合。”
楚南寻见机的很快,其实也根本就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曹天阙露出一个预料之中的笑容,走上前敲门了院门。
正在院子里说话的陆堪闻声起身,看了石邑公主一眼走上前去打开房门。
“对我的贸然拜访,不介意吧?”
曹天阙越过陆堪,对着里面的石邑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对陆堪寒暄道。
“当然,里面请。”
陆堪让开了路,指了指里面歉意说道:“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好。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石邑公主奇怪的看了一眼两人,她总觉得前面的男子看到她有些拘谨,后面的更是畏畏缩缩很是畏惧。
“难道...”她的心底,隐约间有了猜测。
“这有什么,我知道你准备不齐东西,这不都给你带来了。”曹天阙毫不客气的指挥楚南寻干活,楚南寻更是巴不得有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好改变一下在公主心目中的印象。
“这怎么,我可没钱给你啊。”陆堪赶紧提前打了招呼,这么多东西,他还真没钱买下来。
“放心吧,人是我们打伤的,还是无缘无故,那后续的事情当然都我们负责。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就行。”曹天阙拍了拍陆堪的肩膀,哈哈大笑。
听到他这么一说,陆堪这才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正忙前忙后的楚南寻,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这个人,那天问的问题,很尖锐啊。陆堪心想得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弓箭带回来,那天要是有长弓在手,倒下的就肯定不是他了。要知道,在山林之中,持弓在手的陆堪,可是射杀过老虎的。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谈一下,你看...”曹天阙拉了陆堪一把,指了指墙角处。
陆堪点点头,抬脚迈步跟了过去。
墙壁角落处,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缸,里面养着几尾游鱼。这水缸,就是他们的世界。仰头看天,也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圈。
曹天阙站在水缸旁边,看着陆堪的眼神有些犹豫。他算计匈奴,算计楚南寻,算计一些朝堂官员,都有理可依。可接下来拉着陆堪要去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兵,保家卫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赞同的。曹天阙愿意战死沙场,可他从来不曾觉得,因此就要让别人和他一样,战死沙场。
陆堪很奇怪的看着曹天阙,开口问道:“曹兄刚才说找我有事,怎么又不说了。”
“说,我想让你进边军,斥候队做斥候。长城外的环境,可能你要比我们都清楚。”曹天阙目光凝重。
陆堪闻言一惊,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
曹天阙点头,道:“我知道你想去救那些被带走的乡亲,但是,你有想过,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即便救出来,能带的回来吗?”
陆堪闻言,心中怅然叹息。他当然知道,即便自己追上乡亲,确实没有办法救人。不然,他何必跑到城中来这一趟。
只可惜,把情报送给了曹大将军以后。这位大将军同样没有办法救出已经被带到草原的乡亲,陆堪不怪他,世道如此,怨天尤人都无用。
但是,乡亲们因为他的原因被带走。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曹天阙一看有戏,立即接着说道:“如果你能成为边军,那希望就大多了。”
“什么意思?”
陆堪问道。
“成为一方统帅,带兵征战匈奴。冲过狼居胥山,直破王庭。那时候,救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曹天阙眼睛中透着兴奋。
听到曹天阙的话,陆堪有些无奈。这算是很多将军的梦想吧,可要像说的这么简单,怎么会这么多年死守玉门关。
曹天阙说完,热情消退自己也笑了。“不过这样的机会依旧比你一个人去大的多,哪怕你带着一只斥候小队把人救出来,我就敢带兵去接应你。”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陆堪依旧没有给准确答案。
他需要好好的衡量一番,孤身一人去确实危险重重,几乎没有希望。可加入边军,有多少希望也是不一定的事情。而且,从普通军卒爬上去,又要多久?
曹天阙点了点头,冲着还在里面干活的楚南寻喊道:“走人了。”
楚南寻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拘谨的朝着坐在板凳上的石邑公主弯腰点头,这才转身到了曹天阙的身边。
“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曹天阙带着楚南寻出了门。
在他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石邑公主,内心纠结。
屋子并没有收拾干净,陆堪也没有说起曹天阙的来意。他抓紧时间赶忙收拾屋子,准备着收拾好了和郁战说一声,让他也过来。赵灵韵姑娘那里,郁战想必住着也甚是不便。于是他手上动作又快了不少,把桌椅板凳重新擦拭一番。石邑公主全程坐在板凳上晒太阳,神色有些呆滞。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就是夕阳西下。陆堪跑到井台边上打了一盆水,洗刷干净。对坐在板凳上的石邑公主说道:“我去找一下我的一个朋友,我们是一起来的,两天没有回去,他该担心了。”
石邑公主点头:“去吧。”
陆堪转身离开,走到街上辨认了一下方向,眉宇间有些犹豫。
同样一片夕阳下,郁战和赵灵韵坐在院子里商谈着。陆堪一天一夜没有归来,让他们很是担心。虽然陆堪确实很强,两个人都曾亲眼见过。可这里,对陆堪来说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玉门关。
赵灵韵神情坚毅,当机立断的说道:“他今天晚上要是还没归来,我就去报官。”
郁战点点头,愁容满面的说道:“堪哥说他去军营,我在这条路上找了几次了,都没碰上。”
赵灵韵想起那天草原上果断坚毅的背影,摇摇头说道:“他不会出事的,即便出事,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我们再等等。”
郁战赞同的说道:“堪哥可不仅一身箭术厉害,他的脑子也是最厉害的。在我们村,他十五岁以后,就是射箭和布置陷阱最好的人了。”
说起来,郁战还是很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他负责在前面扛伤害,堪哥四周游走,不过是什么猎物他们都能杀死。尤其是那次遇到山林猛虎,堪哥利用地势,树木,陷阱最后将猛虎活活射死。最后搭弓引箭,站在树干上傲视的影子,深深的印刻在郁战心头。那是一个不可对抗,战无不胜的战神形象。
民间多信鬼神,村子里不少人都说,堪哥就是后羿转世。
别人信不信郁战不知道,但是他真的信。
“和我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吧。”赵灵韵扭头看了一眼夕阳,一趟押镖,热闹繁华的赵家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父亲守在车前,手舞大刀对她怒喝快走的场景,每每让她从梦中惊醒。
脸上更是两行泪痕,枕头湿了一片。可这件事情,她无处诉说。在找回家人尸骨之前,这个消息她不准备和任何人说。但这个仇,一定得报。赵家万里镖局的名声,也不能就此倒下!
郁战没有发觉赵灵韵情绪不对,仰着头带着回忆的眼神讲述着当初和陆堪一起的经历。上山挖坑,下水捕鱼。一起把猎回来的食物分给村子里的村民,一起帮助需要帮助的长辈。一起跑步训练,一起和猎头大叔学习怎么快速杀死动物进行剥皮。
赵灵韵听着郁战的讲述,有些羡慕他们的生活。也许这样的童年,才算得上快乐吧。郁战看到赵灵韵的表情不太对劲,逐渐放慢语速停了下来,发现赵灵韵依旧在发呆。
“咚咚咚。”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进一阵敲门声。
赵灵韵起身走到院落门前,伸手推开。
这里是她家,开门的自然应该是是她。不过郁战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是客人,没有来人了还稳稳当当坐在院子里的道理。
“我回来了。”
门口,陆堪有些不自然。很有小时候父母都还活着,他饭了错误时候的感觉。
“没事就好。”
赵灵韵松了一口气道。
“堪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郁战看到是陆堪,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问道:“你把东西送到了?他们答应帮忙了吗?再不出兵,想追可能也追不上了。”
陆堪面沉如水,摇摇头没说话走进院子直接坐在了板凳上。郁战紧跟在他身后,又问道:“堪哥儿,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