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苍宿么?
怪不得这三日他们都未曾寻到戈天鸢这只随身猎鹰,原来竟给这小子抓了去。
看着缩在笼中奄奄一息的苍宿,戈天鸢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她知道为何这小子会如此从容了,但如今两军交战她只能将这股情绪克制住,转而对陆堪道:“本王想你们讨要的乃是本王派去的使者,你给我们看这猎鹰做什么?”
陆堪注意到方才戈天鸢的动作,很显然所有的一切都与他当初的猜想如出一辙,他微微扬起了嘴角,将关着猎鹰的笼子提起:“左贤王难道不认得么,这不就是您派来的使者么?”
“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会派的一只鹰前去讲和?”
“难道不是么?”陆堪假装满面困惑的样子:“可是最近这几日这只猎鹰一直在我们营帐之上盘旋,还在城内扑食猎物,这猎鹰的脚上还捆着跟左贤王手腕上一样的饰物,莫非是我会意错了?”
戈天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她的手上带着一枚金环,而苍宿的腿上也带着同样花纹的金环,上次交战之时距离那么远,这小子是怎么瞧见的?
“胡言乱语,本王并不认识这只猎鹰,难道说你所谓的将使者送与本王难道就是这只猎鹰么?”
戈天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中还是死死的抓着缰绳,由于过度用力她手中的骨节已经微微发白,陆堪见此情形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将那猎鹰给拿了出来。
戈天鸢看着面前的苍宿,它被细绳子给捆得严严实实,翅膀似乎还受了重伤,这三日不见这只雄壮的苍鹰似乎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戈天鸢心中心疼但是眼下却根本无法表现出来。
“对了方才还没有给左贤王介绍我这鹰的名字,我给它新起的名字,使者,好听么?”
“你耍我?”戈天鸢微微皱眉,抓紧了手中兵刃便想要上前,但不成想陆堪竟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横在了苍鹰的脖子上。
“既然您不想要使者的话,那我就把它杀掉好了,但是我的使者已经给您送过来了,您要不要那就是您自己的事儿了。”
“一派胡言,杀了他!”戈天鸢拔出了刀刚想要上前,却只听得一声惨叫,她下意识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兵刃也脱了手。
匈奴众将看着地上的兵刃不敢造次,因为之前秃头将军的那句多嘴,他们都知道这只鹰对于戈天鸢的重要程度,一直之间谁也不敢出手。
看着那把掉落的刀陆堪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将手中的苍鹰朝着戈天鸢扔了过去。
戈天鸢一怔赶忙策马上前急急地将苍鹰抱在了怀里,当那温暖的身体被抱在怀里的时候,戈天鸢的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她看着苍宿身上的伤,抬起头怒瞪着面前的陆堪。
“你?”
“好了,既然左贤王收下了您要的使者,那请您按照约定撤兵吧。”
戈天鸢盯着陆堪,眼神之中几乎要射出火焰一般,她抽出腰间的暗器还不等甩出去,一根箭便已经逼到了面前,她猛地闪身躲避,但那箭还是擦中了怀里的苍鹰。
陆堪手持弓箭自信满满的看着戈天鸢,对方是个聪明人她不会不知道这一箭代表着什么。
戈天鸢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苍宿瞪了陆堪一眼夹紧马腹转身回到了队伍之中,她瞥了一眼秃头将军:“撤兵!”
城楼上所有观战者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难以置信陆堪竟然用了一只鹰就让戈天鸢不战而退。
匈奴大军像是波涛一般渐渐撤去,陆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了一气,他转过头城楼上传来了阵阵惊呼声,站在正中央的曹闲野却一脸凝重的看着陆堪。
城门打开,一群将士冲了出来将陆堪团团围住还不等这少年说上半句话他们便拽着胳膊腿儿将他抛向了空中。
一时之间陆堪被众人簇拥,一旁的郁战盯着这样的场景,心中虽然喜悦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戈天鸢说的那些话。
她说的没错,只要在陆堪身旁,自己不管如何优异,永远都可能只是个陪衬一样,没人会记得英雄身旁的勇士,他们只不过是陪衬品罢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快把人放下来。”曹天阙厉声喝道,那些将士闻言纷纷让开路来,曹天阙走到陆堪跟前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干得不错,但是太冒险了,以后不能如此了知道么?”
陆堪点了点头,确实此番他的举动都是他的推断,他也没有想到果然正中下怀。
见陆堪有些兴奋,曹天阙却捏紧了他的肩膀朝他递了个眼色,陆堪望去,只见曹闲野不知何时从城楼上下来此刻正站立在城门口表情凝重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陆堪见状赶忙绕开曹天阙穿过人群走到了曹闲野面前:“属下还请曹将军赐罪。”
众将士不禁哑然,在他们眼中陆堪方才所为乃是英雄之举,他为何还要当中请罪?
曹闲野见陆堪此番,脸上阴郁的神色略有缓和,他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陆堪淡淡问道:“你何罪之有啊?”
“陆堪此番莽举,其罪有三,两军阵前夸下海口,乃是以下犯上,将军问我想法,我并不言说乃是知情不报,今日出战为得主将允许便贸然前行,乃是儿戏军令,故还望将军赐罪!”
眼前的少年跪在地伤将头深深埋下,曹闲野见他这番虽有些意外但是也并不是不合乎情理,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厉声道:“那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
“那本将如何责罚你也毫无怨言?”
“毫无怨言!”陆堪的回答斩钉截铁,原本还异常欢乐的场面霎时间便凝重起来,所有人都盯着面前这二人,不知一向严厉的曹闲野会如何责罚陆堪。
曹闲野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陆堪此举虽是为了击退敌军,但我营中有规矩,擅违抗军令者当斩!不过我军一项赏罚分明,念你这次击退敌军有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老夫罚你二十军杖你可有怨言?”
听到二十军杖,众人口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军杖宽约一掌,且韧性极强,若是打在身上不打的粉身碎骨也怕是要皮开肉绽几月不能下地。
曹天阙见状想要求情,毕竟陆堪是他放出去的,也是他同意这样的作战方式的,但是哪成想曹闲野却补充道:“记得,你们刑罚的时候切不可打伤我们的功臣,老夫还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他讨教,做做样子便可。”
听闻曹闲野这话,气氛再次欢腾起来,陆堪被几个青年人合力举起来抬到营内,他们将陆堪绑在石凳上拿起军杖象征的比划了几十下便笑嘻嘻的将他放了下来。
陆堪不敢怠慢被放下来后赶忙来到了曹闲野跟前俯身跪下:“敢问将军想让属下说些什么?”
曹闲野点了点头:“老夫想要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用此举击退戈天鸢的,还有那只猎鹰到底是什么情况从何而来啊?”
“对啊对啊,说说吧,我们都想知道呢。”众将士坐在地上也纷纷起哄,陆堪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陆堪就说说此事缘由。”
原来那日那被匈奴追赶的姑娘找到陆堪的时候陆堪就感觉有些不对,当时他恰好找到郁战正盘算着他为何晕厥这姑娘就恰好出现。
且当时陆堪只有一人,他作为神箭手虽有百步穿杨之能但当时场景确实有些无能为力,不过更巧合的事儿就是曹天阙带领的众将士恰好从的一侧杀了过来控制住了局势。
陆堪是一个不相信巧合的人,陆堪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事出非常必有端倪,于是他便默默地观察着那个姑娘。
那姑娘身材纤细长相娟秀与他所见过的匈奴女子并无相似之处,在陆堪感觉可能是自己多心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女子的右手腕似乎曾经戴过什么首饰有着浅浅的痕迹,这并非是手镯或是其他的配饰,因为要更加的宽大,所以陆堪判断这女子的手腕上曾经应该带过某种很宽的首饰,而传闻中戈天鸢的手腕上就带着一枚造型精巧的金环。
于是差不多从看到那个痕迹开始陆堪就开始怀疑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那你为何不说?”一旁的曹天阙显得有些错愕,陆堪朝他摆了摆手:“还请将军不要激动,这一切仅仅是陆堪的猜想而已,且当时将军也是好心将这女子收留。”
曹闲野听到这白了曹天阙一眼,并没有说话。
陆堪继续跟众人讲述,当他开始确定这女子有问题的时候大概是那匈奴使臣被刺杀的那天。
曹营虽说简陋但是守卫严密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侵入,那匈奴使者的死极有可能是营内人所为但是具体是谁还有待商榷。
这营内众人陆堪虽然算不得熟识,但基本也是能够认得七七八八,要说能够用那样的手法杀人的话这营帐之内应该不出十人,可这十人之中确实不太可能他,他们大多都是曹家亲信剩下的就只有郁战跟自己了。
郁战的刀法虽然精准巧妙但是并不适用于匈奴常用的弯刀,所以杀了匈奴使者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女子。
但是这一切仍旧是陆堪的猜测,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杀人的人就是那女子,因为他们在整个营帐内并没有发现血衣或者是谁的身上带着血渍,所以他并不能够明确下达这样的结论。
说到这地方,众人不免有些厌烦,因为陆堪所说的一直都是他自己针对那女子身上的异状以及那使者死亡的一些想法而已。
终于有个人似乎坐不住了,他举起了手:“那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判断到那只猎鹰上的呢?”
陆堪微微一笑:“问得好,我正巧要说到这。敢问那姑娘离去那日,有没有人见到军营上空有一只苍鹰飞过。”
众人低头沉思,一些议论纸之声从一旁传来,很显然那日并非只有自己看到那只苍鹰,还有旁人。
“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就是一只鹰么,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儿么?”说这话的是郁战,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见陆堪这般心中却是有些愤愤难平。
“不这不寻常,你当时在我身旁,应当记得我朝着天空射了一箭,但是那支箭并没有将那只苍鹰击下来。”
众人不禁唏嘘,他们都知道陆堪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了。
陆堪的箭术在他进营之时便有目共睹,当日他与楚南寻比试引得众人叫绝,那样的箭法别说是一只苍鹰,甚至一只流窜的老鼠也无法逃脱,而那只苍鹰却飞走了。
“我知道我自己的箭法,当时那一箭我留着力道,只想要将这鹰射下来并不想要取得它性命,但是它却逃了,当时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便等箭羽落下结果箭头的地方竟然蹭到了一片金色。”
自从曹天阙将自己常用的那把弓箭给了陆堪后陆堪的身上就没有怎么背过之前的那种木箭,而是与其他人一样使用营内通用的箭,这种箭的箭头是青铜做的,虽然有些生锈但是并不影响使用,陆堪看着那蹭上去的金色想起了方才似乎看到那苍鹰的腿上绑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那东西并不是普通的金属似乎是金子。
于是陆堪那几日便注意着上方的动静,在偶然的一次他去树林的时候发现了那只苍鹰正在捕猎兔子。
虽然已是寒冬树上的树叶已经凋零,但这片林子却非常的茂密,那苍鹰落下的话应该极难飞出去,到时候自己出其不意应该会成功的抓住它。
这样想着陆堪便开始了抓鹰的事情,他想要知道这鹰的主人到底是谁,如果这鹰恰好真的是戈天鸢的话,到时候他们也好有些东西攥在手里。
对于匈奴人来说猎鹰是他们最值得信任的伙伴,而且猎鹰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当陆堪确定了那只鹰的腿上果然戴了一只造型精巧的金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只鹰绝对跟戈天鸢脱不开干系。
但是具体这只鹰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陆堪并不知道,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你这也是一招险棋?”
陆堪看着曹天阙垂下了眼眸闷声回应道:“没错,属下并没有十全的把握。”
“不过你小子运气不错,你赌对了,那猎鹰对于戈天鸢来说确实是比性命都要重要的东西。”曹闲野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一些飞鸟划过,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当年匈奴进犯,民不聊生,作为朝中大将,他自然是披甲请命保卫边关,常年的作战经验让他无往不胜,直到那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泛着稚嫩的模样,他手持兵刃与曹闲野厮杀,虽说这少年单薄但力道十足,那那一次的交战之中曹闲野受了重伤,那是曹闲野第一次受那么严重的伤,确是给一个少年打成这样,他的心中暗自的记下了这少年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