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还会这样?盛都的都御史不是都解决了吗?”魏温诧异道。
“魏兄弟,难道我大盛就一件战死伤眷这一件事情需要补救吗,一部分百姓是拿到银钱了,可是这银钱总是要换成柴米油盐吃掉的,就拿盛都一碗细面来说,昭圣元年的是四分之一钱就能吃饱,一枚铜板可以吃一天还带着夜宵。昭圣二年的时候只能吃两顿,到了昭圣三年的时候一枚铜钱只能买一碗细面,剩下的钱只能买一只炊饼。到了今年,听说一枚昭圣通宝铜钱,只能吃一碗细面。”陈嫂说道。
“为何会这样,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何还会过不好。”魏温说道,心里一阵难受,大约是觉得自己拼死守护的天下却害苦了天下人吧。
“将军,战争结束了难道百姓生活就会好吗,战争的时候跟藩国打仗了死了十万人,跟自己人打仗了又死了二十万人。将军,我不知道这些官员统筹户籍的时候是不是只感觉这三十万人只是一串数字,可是对我们百姓来说,这每一条人命都是一家的顶梁柱啊,更何况你们只是算了勤王军的死伤数量,却没有算叛乱军也死了四十万,这前前后后都要百万了,这些军士后面哪个没有几口人吃饭。”陈嫂越说越激动。
“我大盛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男丁,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也就只要边疆线十四府台还有些男丁,这一茬的男人还要七八年才能长成,中间这段时间自然哭。物件涨价,朝廷看每年收上来的税银少了一倍,为了朝廷的开支又得想办法筹措银子,怎么筹措,难道是户部侍郎从自己腰包里面出血,不还是加重户丁税与徭役税,我家的两种税款差不多十中有二,若是做些小生意还要交商贾税。”她继续道。
“商贾钱少了,自然就要涨价来回本,最后还是老百姓兜底,也难怪这几年一直都有那么多孤儿,朝廷这些事情不解决,只是把往年欠的抚恤银补上又有什么关系。”陈氏说道有些气愤。
“陈嫂,没想到您对这些也如此熟悉啊。”魏温听陈嫂说了那么久,比户部那些人的酸腐言论有趣多了,一下子就知道了民众为何那么苦。
“嗨,还不是托魏兄弟的福气,你找的那个管家真是用心,我不想学这些都不行了。”陈氏说笑道。
“凡是儒生,举子,官员哪个不是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挂在嘴上,却每一个肯睁眼看看这世道。”陈氏抱怨道。
“哎呦,你看我又说错话了,魏兄弟别介意。”她不好意思道,魏温虽然是将军,可是官员不也是包括将军的,她没想明白就脱口而出。
“陈嫂您说的对,朝廷的确不如以前了。”魏温喃喃自语道,仿佛是在跟她说,可是又不看着她。
“除夕夜,我们说这些事情做什么,看烟火吧。”
“是啊,这些烟火可真美啊。”高陵梵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其他人
此时在皇城之内也并非都是热闹的,至少褚云卿就自己一个人站在高塔上看着宴会的方向,冬日冷风吹在脸上觉得格外难受。
“娘娘,这上面风大,别看了风华台那边正在宴饮,我们还是走吧。”琉霖提着一支琉璃灯笼,看着风华台高塔上的褚云卿,褚云卿想到自己第一次与元煜第一次来到这座高塔上的情景。
远处清宴台的烟花不断炸开倒影在水里,异常潋滟。她想到那个时候元煜就是站在这个地方跟她说着自己的抱负与雄心,看到这漫天的霓虹竟然有了一丝感动,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
“娘娘,您别再上面待久了,皇上想来也是不会过来的。”琉霖说着想把褚云卿劝下去。
“谁说朕今晚不会来这里。”元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出一句话,让琉霖一顿惊吓,连忙给元煜行礼。
“奴给陛下见礼,奴不知道陛下会来此,口出狂言请陛下恕罪。”琉霖把灯笼放在地上说道。
“朕不怪你,先去下面一层等着吧。”元煜让琉霖去下面一层等着,琉霖也知道元煜的意思,赶紧识趣得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作为皇帝却中途离席,你不怕御史说你啊。”褚云卿嗔怪道。
“既然元妃你不希望朕来,那朕只好继续到清宴台饮宴喽!”元煜作势转身要走,褚云卿追上去环抱住他的腰。元煜身上有很好闻的龙涎香,褚云卿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不禁把脸也贴近他的后背。
元煜被从后背抱住心里一暖,反身把褚云卿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卿儿,朕甚想你。”
“皇上,我要复宠了就在开春的万寿节,魏太后已经与我定了时间了。”褚云卿靠在元煜的怀里,感受这他悸动的心跳,轻轻说道。这句话很轻,轻得风再大些就听不见了,元煜还是很高兴,把褚云卿抱得更紧了,似乎是想要把她揉入自己生命。
“云卿你看。”褚云卿抬头看到这夜空里除了绚烂的烟火以外,皇宫各处的宫灯都亮起来,皇宫再也不是一个漆黑的世界,似如铁树银花,月中汉宫,褚云卿看到远处飘扬的长明灯,只觉得异常美丽,不由得把元煜抱得更近。
“朕想要你与我一起,共赏千万里山河,云卿你可愿意?”褚云卿从元煜的眼睛里看到这些光影与烟火。
“我愿,只是后宫人心漫漫,我怕走着走着就散了。”褚云卿十分珍惜当下,到了白日便又要隔着宫室回廊。
“难道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吗?”元煜问道。
“相信”褚云卿毫不犹豫说出口,元煜与她就这样在高塔上看远处的烟火与长明灯。
褚云卿从长乐宫里出去是魏太后的授意,魏太后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是至少可以让褚云卿与元煜两个人都不后悔。魏太后正坐在自己宫殿里的高台上看着夜晚的月亮,知只觉异常清冷。
“太后,您该歇息了,若是您真的想去宫宴,自然可以去的,您怎么着也是陛下的嫡母,谁都不能说什么的。”秦梳说道。
“是啊,嫡母,只是嫡母而已,若是我这个老婆子去了,那岂不是让他们母子无所适从。往年温儿与衍儿都要来跟哀家请安,还有……还有……梧儿!”魏太后最后一个名字说得很轻,她是大盛的皇太后,可是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死了儿子的老太太,在这莫大的深宫里孤独又寂寞地度过余生,秦梳仿佛看到魏太后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眼角的一丝丝泪痕。
“只是不知道温儿与衍儿今年为何不来了?秦梳,哀家有时候就想,当初是不是做错了,我即便留着他的命,煜儿也不会说什么的,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她问得很迫切,仿佛秦梳回答说是,她的儿子就会复活似的。就是这样,秦梳才会觉得这个老太太可怜,她忍不住哭出眼泪。
“现在,连元妃那孩子也要离开我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老天这样对待让我得到又失去,丈夫的宠爱是,我的儿子也是,连女儿都是这样。”魏太后站起来看着天边的月亮,长乐宫里的高台上只有她与秦梳,显得格外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