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夫人带他走一会坐一会,从二人相聚的事说到了自己的身世,从记事起娓娓讲来,说到母亲去世竟落下了泪水,讲完之后又让贺然讲前世之事,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绝口不问那些新奇事物只让他讲述成长的经历,与谁相亲与谁相近,有何烦心事有何高兴事。
提起往事贺然恍如进入梦中,把记忆深刻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的从头讲述,暖玉夫人听的津津有味,仿佛与他一起在同游虚境。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寒风渐起,贺然也讲得口干舌燥了,遂止住话头道:“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暖玉夫人意犹未尽,看了眼天边道:“还未见到落霞呢。”
贺然哈哈笑道:“难道姐姐真想看了落霞再赏月、数星星?”
暖玉夫人望着落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明早再补上看朝阳。”
贺然动情的把她搂在怀里,道:“此时天太冷了,等到春夏之际,姐姐要看我陪姐姐看个够。”
暖玉夫人神态略显寂寥,寒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颤,道:“那就回去吧,是太冷了,回去你接着刚才的讲,我要一直听你讲到与我相遇。”
晚饭暖玉夫人不做了,命思静取来饭菜仍不许贺然与别人想见,贺然亦陷入回忆之中不愿自拔,吃罢饭,暖玉夫人打发思静去绿绳儿园中睡,然后缠着贺然接着讲下去。
夜静时分,她拉着贺然来到院中,偎在他怀里眼望月空,神情说不出的欢喜,幽幽道:“我在西屏想你时总是独自望月,梦想着像这样偎在你怀里的样子,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贺然拥紧她,“姐姐为我受苦了,从今以后我再不让姐姐受一点委屈。”
暖玉夫人忽然挣开他,转身用凄迷的眼神凝望着他,轻声道:“想你的日子我并不觉苦,就算我们无缘再见余生我也不会觉苦,因为我知道你心中会一直记挂着我,你那时觉得苦吗?”
贺然叹息道:“何止是苦,想到姐姐孤苦伶仃的思念我,我简直心如刀绞,片刻坐立难安。”
暖玉夫人猛的扑进他怀里,哽咽道:“这如何是好……”
贺然安慰道:“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吗,姐姐别哭了,苍天垂怜,有姐姐在身边我再不用受苦了。”
暖玉夫人越哭越凶,泪水湿透了贺然胸襟,贺然有些奇怪,用力扳起她的俏脸,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哭起来没完了?”
暖玉夫人拭了拭泪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想想往事,在想想现在没来由的只是忍不住想哭,咱们回屋吧。”
回屋坐下后,贺然继续接着先前的话题讲述,终于讲到了与她第一次相会,回想着那个香艳的夜晚,暖玉夫人俏脸荡上红云,腻声道:“你当时那色迷迷的样子真是好笑。”
贺然的手伸进她的衣襟,道:“谁让姐姐这么迷人呢,当时都快馋死我了,把衣带都给解成死结了。”
暖玉夫人噗嗤而笑,旋即又轻吟起来,用手去阻他那只不规矩的手。
贺然伏在她耳边调笑道:“姐姐,我觉得体内又有煞气了,劳烦姐姐再帮我解一解吧。”
暖玉夫人眼角眉梢尽是春意,腻声道:“小心煞气尽去丢了小命。”
贺然本以为她会因担心自己伤身而推拒,不想她居然有挑逗之意,心下大快,抱起她道:“能死在姐姐身上我求之不得!”
“那我就要了你的命!”暖玉夫人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吻。
上榻之后暖玉夫人百般逢迎,让贺然大为得趣,欢畅过后,她仍是缠着贺然不让他睡,
好奇的问道:“你来了这里,那在前世就算是死去了,也不知有没有留下尸身。”
“这我可不知道了。”贺然有些疲倦了,敷衍着。
“会不会人死之后都是如你这般境遇呢。”暖玉夫人在他身上搔着痒,想让他精神些。
贺然笑着按住她的手,道:“不会吧,我这应该算机缘巧合,要都死成我这样,死岂不成了美差?”
暖玉夫人摇头道:“也未见得,你前世没有太多牵挂,自然觉得不错,若是你有深爱的人呢?忘又忘不掉,回又回不去,岂不要痛苦一生?”
“嗯,真正的死就算有来世肯定也是会忘记前世的,这样重新做人反倒轻松些。”贺然又闭上了眼睛。
暖玉夫人幽幽道:“可我又觉得还是不忘的好,刻骨铭心的爱恋就那么一点不记得了,转世重生又有什么趣味?”
贺然勉强睁开眼,道:“还说呢,上次划船时我说,姐姐要是能预卜来生就好了,那样就能找到我了,你却说,这一世就够了,就算来世遇到也不屑再看我一眼了。”
暖玉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啐道:“偏偏这些话你记得这么清楚,来,我用独门法术给你做个记号,那样来生我就能找到你了。”说着张开檀口一双美目在贺然身上逡巡,似乎考虑在何处下口比较好。
贺然吓得裹紧被子,道:“这法术我也会,不如我给你做个记号吧。”
二人嬉笑着又缠绵了一会,贺然终于再也睁不开眼了,暖玉夫人也已倦极,对着已经睡着的贺然又说了一会才合上眼,与他交颈而眠。
夜半时,贺然隐闻哭声,惊醒时发现暖玉夫人嘤嘤而泣,惊异道:“姐姐今日举止非常,莫非有什么心事吗?”
暖玉夫人见他醒来急忙擦干泪痕,按他躺下,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日间谈及先慈,心中感怀忍不住哭几声罢了,你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贺然心下疑惑却也想不出什么,暖玉夫人让她枕在臂弯,侧身拍哄着他如同哄小孩子般,一双美目饱含浓浓柔情,朦胧间贺然又甜甜睡去。
早晨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了,贺然笑道:“姐姐怎么不喊我起来看朝阳?”
“你睡得那么甜我都不忍喊你了。”暖玉夫人柔声道。
贺然见她眼睛发红似乎并未睡多久,再看榻边红烛已然燃尽,问道:“你是不是哭完就再也没睡?”
暖玉夫人抚摸着他的脸庞道:“你不知道你睡熟时的样子多招人怜爱。”
“你真的没再睡?”
暖玉夫人点点头道:“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我现在有些后悔了,真应该狠狠心把你弄醒。”
贺然怜惜的把她揽入怀里,道:“伤心之事就不要多想了,人死不能复生,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你为她这般伤怀。”
“你称她什么?”暖玉夫人不悦的看着他。
贺然醒悟,忙改口道:“哦,该打,是咱们的娘亲。”
暖玉夫人偎回他怀里,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也不要总是想为小荷报仇了,我想她在天之灵是不愿你为她去拼命的。”
贺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把姐姐接回来后我更加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了,看形势发展吧,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亲手宰了季贡,如果时机不到就不去勉强行事了。”
暖玉夫人知道他不会轻易罢手,叹了口气,眼中又有了泪光,怕他看见轻轻的把头贴在他身上,道:“你心中之情太重了,我真是放心不下,人生无常,谁都不能长命百岁,若是我……我们谁有个三长两短你岂不是……”
贺然堵住她的嘴,道:“大清早的干嘛说这不吉之言。”
暖玉夫人笑道:“你越怕我就偏要说,昨日咱们偎坐之处很是不错,百年之后我要与你同葬于此,还要你抱着我说话。”
贺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道:“我真是怕了你,该起来了,席群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暖玉夫人亲自服侍他洗漱了,临出门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俏脸,贺然吻住她的樱唇,良久暖玉夫人仍不肯放开,香艳缠绵惹得贺然喘息急促起来,唇分之时暖玉夫人仍勾着他的脖子,一双剪水明眸如笼了层水雾,凄迷的目光中有说不尽的柔情与爱怜。
出了屋门,暖玉夫人道:“我就不送你出去了。”口中虽这样说,拉着他的手却迟迟不肯松开。
贺然柔声道:“我快马加鞭有十几日就回来了,回来后我整天陪着姐姐,直到姐姐厌烦我为止。”
暖玉夫人抿嘴一笑,作出认真的样子道:“我忽然又不想让你去了。”
贺然咧嘴道:“姐姐是不知萧霄脾气,我要不去她非恨死我不可,说不定平疆大婚她都不回来了。”
暖玉夫人展颜笑道:“和你说笑的,看把你吓的,快去吧。”说着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贺然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她。
“快去吧,路上不用急着赶路,天寒地冻的别受了风寒。”暖玉夫人柔声叮嘱。
贺然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道:“姐姐……”可只喊了声姐姐下面却不知说什么了。
暖玉夫人走到他身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去吧,不用记挂着我,有你这份真心,别说十几天就是等再久我也不觉什么了。”
贺然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不时回头而望,直到转过竹林再也看不到了才皱着眉头快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