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回府时还真是一幅酒宴归来醉醺醺的样子,不过他不是和许统喝的,而去在王宫喝多的。苏平疆对他的到来大感意外,贺然嘻嘻哈哈的只说是来提前讨杯喜酒的,苏平疆见他不但不再排斥南荠,还主动惦记着自己的婚事,心里自然很是感动,命南荠在旁亲自斟酒。
当此私宴,贺然也不客气,酒到樽净着实没少喝,半醉之时他提起了自己与苏夕瑶的事情,对不能娶其为正妻颇为抱憾并向苏平疆表示了的歉意,苏平疆也喝的不少,因为贺然忙于征战,二人少有机会见面,可他感觉到贺然与自己的情义不但未减反而加深了,这让他大感欣慰。
南荠在边上一直含笑不语,不时为他二人满酒,她心性灵透,想的要比别人多,见贺然不拘礼数的与大王称兄唤弟的豪饮,不由猜测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不要再妄想干政,更不要企图挑拨我与大王的关系,有我贺然在,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作一个安稳王后!
是南荠多想了还是贺然真有这层意思无人能够知晓,不过贺然郁闷之下不去找许统这样的豪爽之人喝酒反而来找苏平疆任谁都想不到。
进府后,众人见他已经醉的脚步摇晃了,皆大感诧异,连苏夕瑶都没怎么见过他喝这么多,贺然一脸飘飘然喜洋洋的醉态那样子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发笑,苏夕瑶扶着他想让他去自己房中歇息,不想贺然却用发短的舌头道:“不……行,酒气太……重,别薰污了姐姐的……屋子,我去书……书斋。”说着摇摇晃晃的朝大堂门口走去。
苏夕瑶急忙命人去扶持,望着他的背影不无嗔怪道:“醉成这样还顾这些!”
暖玉夫人含笑不语。
竹音轻笑打趣道:“他就是醉的不省人事,心里也会牢牢记挂着姐姐的。”
苏夕瑶俏脸微红,瞪了她一眼气道:“什么话你都敢乱说!还不快跟去看看!”
竹音掩嘴而笑,伏在她耳边悄声道:“谁心疼谁去看吧,醉酒又算得什么大事?看把姐姐紧张的,快去吧,小心些,别没把姐姐屋子薰污了反倒把姐姐身子给污了。”
苏夕瑶大羞,俏脸涨得通红,咬着樱唇恨得挥手去打,竹音早有防备飘身避开,苏夕瑶不甘的去追,竹音固然身法敏捷,苏夕瑶亦受高人指点学过提纵之术,二人在大堂内追逐起来衣袂飘飘轻盈灵动如两只穿花蝴蝶般煞是好看。
竹音一边跑一边对小竹道:“快去喊小来她们过来看,姐姐这是疯了。”又对暖玉夫人道:“姐姐看看这成何体统?她可是长公主呢。”
苏夕瑶更气,发狠的紧赶几步终是追她不上,无奈停了下来,啐道:“你还是天子义女呢,也不怕给天子丢脸!”
竹音嘻嘻笑道:“我是出了名的刁蛮,这有什么丢脸的?倒是姐姐一贯的温雅娴静,现在跟市井之妇般追着人打才是丢脸呢。”
小竹早就笑得不行了,瞥眼看到小来走了进来,怕她们见到夫人此时模样,急忙迎上去把他们引出去了。
堂上只剩下三人,苏夕瑶不好意思的对暖玉夫人道了声:“让夫人见笑了。”说罢趁竹音不备,飘身扑去,竹音没想到她还没完,险些被抓住,娇呼一声急变身法堪堪避过。
苏夕瑶发狠道:“今天绝难绕你!”脚下却不追了。
竹音跑到门口,用玉指刮着面颊道:“还总是说我们不跟他学好呢,哼,姐姐都学了些什么?我看是把他那一肚子花花肠子都学来了,偷袭暗算可是他最得意的功夫了。”
苏夕瑶气的直跺脚,竹音却已咯咯笑着闪身出去了。
暖玉夫人一直以为她二人纵相处融洽最多不过是礼让如宾,哪曾想到竟会是亲近到这种程度,暗叹贺然治家的本领犹胜治军,苏夕瑶与竹音固然都有寻常女子难比的气度,但可以想见,如果不是贺然有高明的调和手段,这两个卓绝当世的奇女子岂能安然共夫?
竹音虽一直在打趣苏夕瑶,可心中对贺然更是牵挂,她出了后堂就直接去了书斋,小去正守在这里服侍,见到贺然已经酣睡,竹音叮嘱了小去几句才放心离去。出门远远见到苏夕瑶与暖玉夫人携手而来,她二人终究是坐不住了。竹音感到有些难为情,慌忙从花径避逃。苏夕瑶自然看到了她,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晚饭时,贺然愁眉苦脸道:“这军师真是难当啊,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还完不了,看来得晚几天会藏贤谷了。”
竹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亏他真有脸说,哪次想回去不是扔下一大堆事不管不顾的就回去了,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拿这个当借口。不问可知,必定是因为云裳,竹音很好奇贺然会用何种方式处置这件事,但贺然既然不主动跟自己说那她就绝口不问,她这正室可没有别人家正室那么威风,反正她也懒得管这些事。
云裳下午回府后就一副若有心事的样子,她不善掩饰,心中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贺然全当没看见,饭后一直鼓动她给大家表演一段舞蹈,见难以得逞就退而让她抚琴,云裳拗不过他,只得弹了一曲,贺然这次倒听的很专注。
是夜,宿于苏夕瑶房中,苏夕瑶料想他昨晚定没清闲,怕他伤身,只略略让他尽了些兴就止住了他,贺然纠缠了一会罢了手,把她揽在怀里忽然叹了口气。
苏夕瑶柔声问道:“有什么心事吗?我看你今天可是有点怪。”
贺然放开她,坐起身,苏夕瑶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也随他坐起,想去点起灯烛却被贺然拦住了。
贺然沉默了一会,才道:“有件事我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想跟姐姐说说。”
“哦?莫非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苏夕瑶笑着问。
“亏得是自己的心,却没亏别人的。”
苏夕瑶听他语调有些艰涩,轻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是云裳的事,她与燕聑的事姐姐知道吗?”
“燕聑?是不是南城那个善歌舞声乐的?音儿跟我说过裳儿总是去跟那人谈论,倒没说他的名字。”
“就是他。”
“音儿上次回谷也没多说,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她这几个月几乎天天都去燕聑家。”贺然语调酸溜溜的。
“消息确实吗?”
贺然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去找过燕聑了,千真万确。”
苏夕瑶轻轻叹了口气,道:“裳儿行事率真不顾俗礼,未必与那燕聑有什么私情,你是怎么处置那燕聑的?没杀他吧?”
“没有,我给了他三天,让他向裳儿表白,何去何从让她自己决定吧。”
“什么?!”苏夕瑶不由惊呼。
“我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贺然摇了摇头,“那燕聑对云裳倒是一片真情,云裳虽是为我千里而来,但我想那不过是情窦初开时的懵懂冲动,以前我从她口中得知,因音儿嫁给我,才引起了她的兴趣,想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一直刻意打听我的消息,多半是先入为主的关系,未见我之前就生了爱慕之心,姐姐当了解这种少女情怀,我一去数月,想来她最初的热情已经淡了,燕聑精通声乐,与她志同道合,他们在一起倒不失为一对佳侣,那燕聑样貌、谈吐都还不错。”
“你……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呢?据我看来裳儿对你可是情真意切埃”苏夕瑶嗔怪道。
“我这么久才回来,她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那燕聑了,姐姐说她对谁才是情真意切呢?”
苏夕瑶也注意到了云裳今天只吃饭的时候在府内,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你真舍得?”
贺然讪讪道:“舍不得又怎样?我刚听说这事时最先想到的就是杀了燕聑,可后来想想如果那样做了,云裳说不定会恨我一辈子,她不远数千里来投我,又在赵国险些送命,只当初这份情义就让我难以作出对不起她的事,继而想到我身边已有姐姐、音儿,暖玉姐姐也来了,上天待我不薄了,人贵在知足,裳儿既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人,何苦强留她在身边呢?不怕姐姐笑话,虽然决定成全他们,可我一直耿耿于怀,以后我再也不愿再见到他们了。”
联想到他方才听琴那专注的神情,原来他是当最后一曲听的,苏夕瑶握住他的手,不安道:“你且别下定论,我明天私下问问裳儿,或许是你想错了呢。”
贺然立即摇头道:“姐姐千万别问,假装不知道就是了,这事让云裳自己决定好了,我不想她因受人劝解而留下来,那样不但无趣还无德。”
苏夕瑶觉得贺然说的也有道理,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不过无论裳儿作何选择,我们都不能亏待了她。”
“放心吧,我心里虽不痛快,但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他们想去哪里我都会妥善安置,只要不在我眼前晃就行。”
苏夕瑶轻轻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这样呢,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让裳儿留在城内了,音儿也……,唉,这事音儿还真是不好管。”
“嗯,怪不得音儿,云裳在府内无名无份,音儿说多了反成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