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了聆京城,暖玉夫人同逃离了樊笼的小鸟,欢喜的同时也越发的紧张,祈祷上苍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她把思静唤入车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思静察觉到夫人的手心有了汗水,她掀开车帘催促车仗加紧行进,可走在马车前后的都是挑担、拎盒的仆妇杂役,如何能快得起来。
正在主仆二人心急如焚时,有人伏窗禀报,后面有一队禁军人马疾驰而来,请问夫人要不要暂避道边让路。
暖玉夫人芳心一颤,花颜立时变色,她强自镇定,吩咐道:“避道让路。”心中不住安慰自己,大军逼城,禁军奉命出城或是接人或是督查外围防务也属平常,多半不是冲自己来的。
芳心忐忑间,那队禁军已如旋风般赶至,只听车外有人恭敬道:“盾圶拜见夫人。”
暖玉夫人听到领兵的是盾圶,心往下沉,思静无奈打开车帘,暖玉夫人对躬身施礼的盾圶道:“盾大人不必多礼,既有公务在身就且去吧。”
盾圶直起身道:“下官这公务就是接夫人回城。”
暖玉夫人心中叫苦,道:“我要去应天寺会见众位仙师,共商护国之计,一时半刻即回。”
盾圶为难道:“禀夫人,速速接夫人回城是大王亲喻,下官不敢违命,大王于此危急时刻犹挂念夫人安危,请夫人感念上恩,先回城去吧,下官命人把众位仙师接进城去,夫人可在城内会见她们,这样要安全的多,夫人万金之体不当涉险。”
暖玉夫人心下凄惨,口中道:“此地距天应寺已不远了,无需那么麻烦,出城前我已卜算了,此行无忧,大人请回复大王,就说暖玉这两年承蒙大王厚恩,心中愧然,如今国难当头自应为君分忧,不敢避后,暖玉回去后当面向大王谢恩。”
盾圶心中着急,道:“夫人不要为难下官,若在平时也还罢了,现在大王忧心如焚天威正盛,如此复命下官说不好要掉脑袋的,请夫人可怜可怜下官。”
“啰嗦!大王处事英明,岂是随便滥杀无辜的?不要误我大事,快快让开!”暖玉夫人娇声历喝,这已是最后一招了,唯盼能吓住盾圶。
盾圶的确被吓得一哆嗦,可仍不肯让开,他不糊涂,更深知大王为人,滥杀无辜的事大王做的可不少了,他下的命令不论对错,下面的人都要一丝不差的去执行,即便明知他的命令是错的,也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那样或许最后还不至获罪,如果让他知道你执行不力,那肯定是要掉脑袋的,盾圶虽然也怕得罪暖玉夫人,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当今之计也只能先顾眼前了。
“得罪了,夫人,下官身负王命,更忧心夫人安危,请夫人体谅下官苦心,回去后要打要罚全凭夫人发落。”说着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牵了车马的缰绳调转马头,随夫人来的那些侍从听说盾圶是奉王命而来,自然不会违命,纷纷督促那些仆妇杂役转头。
暖玉夫人花容惨淡,一时万念俱灰,心中悲痛难以言表,贺然千辛万苦打到这里,眼见就能相会了,不想却生了这个意外,看来是天意如此啊,想到再也见不到贺然,不禁珠泪滚落,银牙暗咬探手入怀去握那柄短刀。
思静见夫人神情已知不好,不待她取出短刀就用手紧紧抓住她的玉腕,哀泣道:“夫人不可碍…”
暖玉夫人美目生寒,低声斥道:“我昨日怎么跟你讲的?放手!”
思静自知难以挽回,心神激荡痛不欲生,身子如虚脱般无力的瘫软在夫人脚边,又不敢放声高哭惹车外人生疑。
暖玉夫人面色平和下来,低声道:“我死之后你立即放声大哭,即刻把我死去的消息散播出去。”
思静以拳塞口,哭的几乎气断哪里还能应答。
夫人以袖掩刀,轻轻打起车帘侧身朝天应寺方向望去,俏脸上浮现出圣洁的笑容,持刀手臂缓缓扬起,从车帘射入的光线照得刀尖泛着幽幽寒芒。
夫人正要用力刺下时,忽见远处密林中数骑奔出,稍一迟疑更多铁骑奔涌而出,她久居赵国,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穿的是赵国军服,心中一阵迷茫,赵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贺然在密信中并没有提及假扮赵军的事,这事说起来话长,在短短的飞鸽传书中难以尽述。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有了转机,暖玉夫人垂下手臂,就那么看着越来越多的赵军冲出密林。
盾圶等人这时也看到了疾奔而来的赵军,大家脸上立时变色,禁军纷纷抽出兵刃,杂役们则吓得开始四散奔逃,他们这一逃让禁军阵脚大乱,那支赵军奔驰极速,喘息间已杀入禁军队伍中。
王城边的官道十分宽阔,可容十车并驰,道边皆是草地农田,所以两军一接阵立时杀成一片,那些赵军异常勇猛且刀马纯熟,禁军虽也都是百炼之师,可吃亏在失了先机,猝不及防之下人心大乱难有斗志,统军的盾圶大人又早已策马而逃,所以只勉强支撑了一会就开始溃逃。
交战一始,就有百余人的赵军直扑车仗,那些侍从哪里是这些野战之师的对手,几经铁骑冲驰就逃了个干干净净,暖玉夫人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却镇定自若,一直打着车帘冷眼而观,一个雄壮威武的将领来至车前,在马上躬身低声道:“夫人勿惊,小人东方鳌,奉军师之命前来营救夫人,盔甲在身不便下马行礼,请夫人原宥。”
暖玉夫人已看出此人面熟,听他说是奉军师之命,立时想起了是在“客卿之宴”上见过此人,当时他与贺然饮酒而谈,这么说来的是易军?夫人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急切要再证实一下,低声问:“将军说的军师可是贺军师?”
东方鳌恭敬道:“正是,不知夫人可会骑马,小人这就护送夫人去见军师。”
大喜大悲之下暖玉夫人娇躯微颤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幸好有思静搀扶,她并不善骑,可这时也顾不得了,东方鳌命两名骑术精湛的军卒在左右帮持,思静则是根本不会骑马,东方鳌索性让一名军卒与她并骑,此时禁军已被杀散,东方鳌毫不迟疑率军绕城朝离此最近的一处易军营地驰去。
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东方鳌隐藏在此是因为附近适合藏军的处所不多,靠近王城和靠近天应寺的地方都人烟稠密,要隐藏一千人马并非易事,哨探回报说发现夫人旗帐时,他还在盘算,要等夫人行至天应寺附近时再现身追过去,在那边造成一些混乱掩护营救小队的行动,敌方若有兵马追击他则可以代为引开。得知有一支人马从王城朝这边开来的时候他担心是来拦截夫人的,命哨探密切关注,当那支人马截住夫人车队时,他当机立断一面命人去通知天应寺的营救小队一面率军冲了出来,幸好他来的及时,若迟了丝毫夫人就已自尽了。
行迹已然暴露,此刻最紧要的就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了。
逃开一段路的盾圶见敌军意在夫人,胆子大了些,心里清楚夫人要是从自己手中丢了,回去非死不可,连忙收集溃军从后追赶。东方鳌熟知西屏军中事务,听到身后响起了号角声,知道那是在召唤附近人马向这边合围,更是不敢耽搁急催战马,只要再行二十余里就可会和己方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