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正式的探讨后,何珙提出康、易联军可以共同突入朝向万壑关方向的西屏防线,造成全力夺取万壑关断敌大军归路的假象,然后易军在于中途隐秘的折向聆京方向。东方鳌则依据图上标注的敌方兵力,提出对聆京附近几座坚城以守对守,扎几座遥相呼应的营寨使西屏人马不敢轻易调动,并画出了扎营方案。苏明提出可提前派出数支小队扮作商旅混进沿途必须夺取的两座城池以为内应。弥寒主动请缨帅三千精锐作为偏师在康、易两支大军中间地带穿插行动,以迷惑敌方视听。
墨琚不得不重新估量这支易军的实力,仅凭这几位主将的计谋足以看出他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难得将才,作为军师,他更能从他们提出的方案中判断出易军士卒战力之强,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日阵前五百藏贤谷子弟拼死力抗数千西屏兵马,避免了一场混战的场面,作为统兵之人他本能的感到了一阵寒意,战场上对上这样一支百炼之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埃难怪自己这位兄弟有胆量远涉数千里来这里胡闹,他的确有胡闹的本钱。
随着计划商议到更具体的细节,苏明与东方鳌出现了分歧,开始还因有墨琚在场大家都克制着,可争论很快就升级了,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声音越来越大,贺然不但不制止反而拉着墨琚走出了大帐。
“你不怕他们伤了和气?”墨琚边走边问。
“这个我不担心,这种争论在我们这里是常有的事,倒怕兄长笑我的这些部下没规矩。”
“是够没规矩的,可却能让将领尽舒己见,你这一手可比愚兄高明多了。”墨琚不无羡慕的由衷道。
贺然低声道:“不瞒兄长,小弟这也是为了藏拙,谈到阵仗上的具体战法,这些人比小弟经验丰富的多,所以乐得让他们吵出个最好的方案。”
墨琚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负手朝一处小丘走去。
两人立于丘顶,墨琚先开口道:“咱们这次出征历时大概在一个月左右,烽烟传到万壑关时西屏人肯定会回军,留、赵两国能够保全他们可真要好好谢谢你。”
贺然嘿嘿笑道:“兄长就别挖苦小弟了,坏了兄长大计小弟这心里也不好受。”
墨琚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答应我,回师途中不可再助赵慜攻打赵醌。”
贺然大感委屈道:“兄长真当小弟是大善人了?这我如何不晓得,赵慜绝非平庸之辈,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连番兵我都不会帮他去打,西屏一旦撤兵,我就派人去找他要报酬,少于十五城小弟绝不客气。”
“你千万……”墨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本想嘱咐贺然千万别和赵慜闹僵,可想到这兄弟比谁都精,哪还用得着自己嘱咐,改口道:“你的新政可是为易国引祸的根源啊,连太后都颇为不满,严命任何人不许谈论易国新政之事,下一步就该驱除境内的易人了。”
贺然明白新政对现有制度的冲击,要是让治下百姓都知道这事了,离造反也就不远了,所以他理解齐敏的做法,叹了口气道:“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不这样就难以在短时内收取民心,小弟也知道新政是个祸根,是与天下诸侯为敌,当时是骑虎难下啊,小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行此下策的,想想随新政而来的烦心事我就头疼。”
“你最好现在就赶紧想善后之策,如何把你那新政收回去,自听说后我可是一直在为你担心。”
贺然嘬了下牙,道:“累兄长费心了,这事还真不好弄,我早就已经后悔了,当时太欠考虑了只顾眼前省事了。”
墨琚见他意识到严重性,也就不再多说了,再次改变话题道:“此间事了之后,我想与贤弟在朝都欢聚几日,这次分手后你我兄弟恐怕短时内不得见面了。”
贺然知道他是想和自己商量一下天下大事,陪笑道:“小弟求之不得,正好借机好好孝敬一下兄长。”
墨琚亲切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一切小心,我们虽是偷袭却千万不可轻心,冷枷的二弟子枀良为军师攻打留国,此人得冷枷真传,说不定出征前已考虑到了王城来自蔪国这边的威胁,若事不可成千万别勉强,回来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救夫人。”
贺然认真的点点头,道:“小弟谨记了。”
墨琚缓步朝小丘下走去,道:“我回去安排人马,后天一早我们联手出征。”
送走墨琚,贺然独自在外面跺了一会步,回到大帐口时听到里面的争论仍未停息,他笑了笑转身朝不远的一处营帐走去。
帐内军卒见到军师来了,纷纷起身施礼,神情间却无丝毫慌张之色,这十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年轻的不过十三四岁,年长的却已五十有余,在这支由精壮士卒组成的大军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就是整个远征行动的关键所在了,这些人全部来自藏贤谷,是贺然亲自选拔出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乔装潜到聆京城外的天应寺附近,接应被救出来的暖玉夫人,天应寺就是上次贺然与暖玉夫人为静娴王妃安魂的地方,也是在那里遇到的贞愿小仙师。
整个营救计划并不复杂,在恰当的时机通过飞鸽传书通知暖玉夫人让她找个借口去天应寺,然后由另一支三十多人的精锐小队对护卫人员实施突袭,得手后交由这十几人先暖玉夫人与丫鬟思静改换装束,然后以商旅身份在苏二哥的暗中协助下逃往贺然的大军。
稍事慰问后,贺然压低声音道:“后天一早大军就要进攻了,大军过后你们与另一队人都扮作逃难之人先混进齐恒城,然后就看胡大叔的了。”说着他目光转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这为胡大叔一直跟随苏二哥在西屏做生意。
老者应声道:“军师放心吧,从那里到聆京一路上的事苏老板都安排好了,小老人一定把大家带到天应寺。”
贺然点点头,出乎大家意料的躬身施礼道:“全赖诸位了,这份恩情贺然终生铭记。”
众人连忙还礼,纷纷道:“军师折煞我等了,如何敢当军师之礼!”
贺然满含感激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注视了一遍,才出离了营帐,出征时他跟大家讲此次远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西屏吞并赵国与留国后成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要侧击西屏牵制敌方兵力以挽救留国与赵国,连对苏明等人他也没说实话,对这些参救援行动的人他讲的是要在侧击西屏的时候顺便救回暖玉夫人,不能跟为自己去拼命的弟兄讲实话他心中实感愧疚,可这实情的确让他说不出口,虽然在这个时代当权者为一己之私而兴兵打仗的事再寻常不过,他也知道凭自己在军中在百姓中的威望,即便说出实情,这些弟兄也会义无反顾的跋涉千里冲向战场,可他还是不敢把实情说出口,他心中太愧疚了,所以他从没放弃用各种理由为这次远征找借口,自欺欺人是他唯一可选的一副起安慰作用的方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