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贺然讲述的计策,墨琚连连摇头。
贺然心中一沉,皱眉问道:“此计不可行吗?”
墨琚哼了一声道:“我是为时郎摇头,一代名隐之后,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却被你歪用,为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乱事谋划,可惜可叹啊,你如此用才就不亏心吗?”
贺然嘿嘿笑了笑,道:“要论才学兄长比我们都强,嘿嘿,这不也被我歪用了吗,要说亏心我倒真觉得对兄长亏心,这计策可行吗?”
墨琚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捧我,你与时郎共同谋划的计策若不可行,那就没有再好的计策了,亏你们也能想的出来,会盟诸国闹的天下风云变色,仅仅就是为救一女子,这主意大半是出自你吧?”
贺然表现的很够义气,一口承认下来。
墨琚没再说什么,眼睛盯着地理图看了起来。
贺然见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知道他正专注的推演用兵之法,自己也全神看起图来,身子微微晃动着,这图虽不及他先前画的那些精准但也算很详尽了,只是临近聆京的部分简略了许多,想来是深入西屏腹地不能随心所欲的勘察只能画个大概,不过这已经很难得了,这个时代,一幅这样的地理图价值何止万金。
大帐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墨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石雕般唯有眼珠来回在动,贺然脸上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身子不住晃动如微风中的小草。
不知过了多久,墨琚收回目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望向贺然,贺然报以微笑又看了一眼图,道:“兄长想好了?”
“只大概有了个想法,我初时没想到你带这么多人马来,所以先前想的都没用了。”
贺然用手在图上画了一道通往聆京的线,然后又画了一条指向万壑关的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墨琚。
墨琚会心而笑,赞许的点点头,显然是与他不谋而合了。
贺然画向万壑关的手指在一条大河边停了下来,沿河上下移动了一下,墨琚在沿河向上的位置点了点,道:“这里有渡口。”
“距这里有三百里吗?”贺然盯着图问。
“嗯,差不多。”
“兄长在此处屯兵就好了,只要做出渡河的样子想来就能牵制住西屏在这边的大部人马了。”
墨琚放下茶盏道:“这个方向防御薄弱,过河后才有重兵,我早你十日出发,你的军卒太疲 惫了,正好多歇息些日子。”
“七日就够了吧?”贺然知道他这是为了吸引一些聆京方面的兵力以减轻自己这边的压力,心里有些不安。
“我有计较,你放心吧,这边没有硬仗可打我会做足样子,你那支是奇兵,他再次在两条线路间又画了一条短线,三条线以蔪国为起点呈放射状,道:“此路接应人马可以委派蔪国人吗?”
墨琚摇摇头,道:“此路人马万分重要,不但要侧应你我两路的粮道安全还攸关我们归路,我信不过蔪人,他们太久没打硬仗了,让我的部下来守中路吧,蔪国兵马编入我亲帅的大军,让他们充个数。”
贺然想了一下,道:“既然蔪人不堪重用,兄长带了去也是添乱,小弟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他说着把中间那条线移近到墨琚行军路线的后方,止于近半路程处,然后在四周画了个圈子,“加上小弟归还兄长的一万五千人马,可够用?”
墨琚动了动眉峰,道:“你是想以屯粮之地为诱饵,让我杀个回马枪?”
贺然点点头,道:“西屏人也会知晓蔪国兵马的无用,看到我们以蔪人为后应,必会想到先奇袭他们,以断兄长后路,兄长在前方虚张声势的同时可暗中抽调人马回屯粮之地附近设伏,若能一举歼灭这批敌军,西屏短时将无力再调人马偷袭粮道,只要有个十天半月的功夫,我那边就可得手了。”
墨琚看出他把中路军移向自己一方除了方便自己设伏外,更显著的意义是可进一步掩饰他那边偷袭聆京的行动,此计虽好却也让易军所冒风险更大,他们无疑成了孤军,一时犹豫难决。
贺然笑道:“兄长放心,我那边不论能不能得手,都会一击而退,绝不会陷手下弟兄于险地苦战,小弟为一己之私劳他们远征数千里心中已是万分愧疚,哪还能自私到不顾他们生死的地步,能不能救出夫人只看天命了。”
墨琚终于同意了,再次叮嘱道:“那就以我这边伏击之战打过后的十天为限,消息送到你那边大概有五日路程,得信后你必须于五日后撤军,以免遭围。”
贺然看着图思索了一会,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伏击战后十日同时撤军。”
接下来两人重点研究了贺然那路人马的行进路线,墨琚显然是为他的这次行动提前下过功夫,取出了另一张地理图。
“这几****找了些熟知聆京方向路线的人特意为你准备的地理图,所有关隘屯兵数量亦有标注,虽不能尽信但也可作为参照。”
贺然苦笑道:“兄长对小弟这份情义小弟真是粉身碎骨亦难回报埃”
墨琚哼了一声道:“你以后别再像现在这样胡闹我就感激不尽了,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贺军师,并吞顺国三十余城后易国已非先前无足轻重的小国了,天下各方苦战不休,国力日损,唯你们易国日渐强大,抗击番人又得了赵国五座城池,此次出兵不问可知赵国还会报以厚赐,日后与赵国联手灭顺国,得城更不会少于三五十座,身为百城之国的军师,贤弟日后行事可要三思了。”
贺然嘿嘿笑道:“只这一次了,小弟以后再不会胡闹了,更不会去招惹什么美女佳人了,就这小弟已快应付不来了。”
墨琚不禁莞尔,笑骂道:“你小子这份艳福足以羡煞天下男儿了。”
大的方略既定,该商讨具体细节了,贺然把苏明、弥寒、东方鳍何珙及其他一些主要将领召进大帐。
众人听了两位军师定下的大计皆点头赞同,一个将领道:“当今两位军师风头最盛,如不是我们要隐迹突袭,仅凭高张的两面军师大旗就足以吓得西屏人魂飞胆战了。”
贺然不以为然的责道:“这话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传出去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的,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是用兵之道谁敢说可洞悉敌方所有计策?为将帅的最忌自以为是的骄满,兵者诡道,军中更是藏龙卧虎之地,或许哪个深藏不漏的小将就能让名满天下之人栽个大跟头,我们的末辖东方兄弟不就仅凭二十来人让白宫博饮恨而去且险些丧命吗。”
东方鳌见军师提到自己成名之战,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道:“军师不要当着墨军师的面取笑小人了,和两位军师比起来我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
墨琚仔细打量着东方鳌,道:“原来你就是东方将军,失敬失敬,设计迷惑白宫博之事我也听闻了,将军确可当得起智勇双全四字!”
东方鳌脸更红了,起身施礼答道:“墨军师过奖了,东方鳌现今只是并辖,非是将军,智勇双全四字实不敢当。”
墨琚示意他坐下,道:“你们的军师可是知人善任之人,我这军师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必不会埋没了你这等大才,这番归国我们就可称你东方将军了。”
东方鳌笑道:“军师对小人已是屡次破格为用了,短短数月把小人从末辖提为并制,现在又委以重任,小人可不敢再有奢求,就算肝脑涂地亦难报军师知遇之恩,不管官职高低只要能一直跟随军师小人就心满意足了。”
贺然听墨琚重提旧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对东方鳌道:“都是兄弟,再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话,我的这点微名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兄弟浴血拼来的?要谢也只该我谢你们才对。”
还别说那些将领,就连墨琚听的都有些感动了,笼络人心的话谁都会说,贺然的这些话也不算有新意,可他最大的本事是能把真诚灌输到每个字中,说这些话时罕见的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外在的变化也还罢了,在座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情感是发自内心的。
墨琚不得不承认,贺然统御部下的方式不但有效且简单易行,因为他是真的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弟兄,一切做得自然而然,这事说起来简单可真能做到就不那么简单了,非是无欲无求的人绝然无法做到,至少他墨琚就做不到,越是接触的深,他越是觉得难以看懂这位兄弟,他不贪财,不贪权,甚至连名望也不在乎,从不见他摆什么军师的架子,可下属望向他的眼神却无比敬畏与尊敬,墨琚明白,这是他靠自己的才智挣来的,知道他事迹的人有谁敢轻视这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年轻军师呢?在墨琚看来,这个浪荡公子哥儿样的兄弟犹比十万雄兵更有价值。增加十万兵马不一定能让易国抗住赵顺两国的联击,增加十万兵马康国不一定能一举干净利落的平定三王叔的叛乱,增加十万兵马白宫博也不一定会败得那么惨,番兵也不一定就会仓惶而逃,可这些都让自己这位兄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