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侯府,有一位副将在门前迎候,赵允向其引荐了贺然,那副将只说了句“随我来。”没有进府却上了马,赵允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贺然,贺然用眼神示意一切听人家安排。
穿街绕巷来到城西南一座大湖边,这里林木葱郁不见人家已十分偏僻,再走不远偏将在一处临湖而建的景致宅院前下了马引领他们走了进去。未到中庭有侍卫要拦下了贺然的八名亲卫,席群自然不干,刚要与其争执,贺然低声呵斥了一声命他们不得违抗,八人急的额头暴起青筋眼巴巴的看着军师一步三摇的走了进去。
大堂台阶上有一文士装束的人负手而立,见到他们进来缓步走下台阶。
“拜见侯爷,这位就是统军将领赵智将军。”赵允快走几步为对方引荐着。
贺然中规中矩的上前依礼参拜。
“不必多礼,冒昧相邀赵将军不会怪罪本侯吧?”
“侯爷这么说真是折煞小将了,蒙侯爷青眼相加是小将的莫大福分,只因有王命羁束,非必须之事不可擅入城池,小将这才没敢前来参拜侯爷。”贺然说着抬起头,见这望云侯三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微黑,相貌无奇,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他长什么样贺然不关心,倒是他的笑容令贺然有些心惊,那分明是硬挤出来的,虽极力掩饰但目光中仍有些许敌意。贺然嘴里有些发苦了,开始怀疑此番进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让至堂内,酒菜旋即摆上。
望云侯祝酒劝饮,尽量显示热情,但贺然还是能清晰的察觉出那份隐藏着的敌意。
酒席间望云侯果然问了一些朝廷之事,贺然拣能回答的回答,不太清楚的自有赵允在旁照应,寻玑很是关心对番邦之战,他这算问对人了,贺然对答如流把一个将军应知道的尽数道来,望云侯听的兴致盎然。
酒过三巡,距进城已快一个时辰了,贺然起身道:“谢侯爷赐宴,小将有王命在身不敢久留,望侯爷把粮草尽快拨付小将,将士们还都饿着肚子呢。”
望云侯哈哈笑道:“赵将军不必担忧,粮草在将军来此之时已经运出城了。”
贺然连忙躬身道谢,轻轻松了口气,“小将多谢侯爷!时候不早了,小将须回营了,就此告罪。”
望云侯摆摆手道:“且不忙回去,本侯还有话要问你,赵大人请回吧。”
赵允不敢多说急忙起身告辞而去。
贺然明白紧要时刻开始了,习惯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寻玑端着茶盏看了贺然一会,才开口道:“赵将军贵庚啊?”
“禀侯爷,小将二十有六。”贺然恭敬的回答。
“哦……,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贺然陪笑道:“比起侯爷那可是差得远了。”
寻玑略带得意的笑了笑,道:“你先前在谁手下当差?”
“曾在黄珆大人帐下,正因这次抵御番人有些微薄之功得以升迁。”
“黄珆……,哦,本侯知道这个人。”寻玑沉吟着喝了口茶,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怎么说,过了一会才道:“你可知前方战事怎样了?”
“来时听说有些危急了,详情却不知晓。”
寻玑哼了一声,道:“岂止是有些危急,简直是危若垒卵了!”
贺然作出吃惊状。
寻玑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压低声音道:“本侯这里比定阳距前方近了千余里,消息怎么说也要灵通些。”
贺然装作紧张道:“侯爷可否告知一二?”
寻玑把声音压得更低,“且不说肃国公那边,留国已然是守不住了,据可靠消息,许多留国将领已经私下与西屏接洽,估计不出旬月西屏就可踏平留国!”
贺然惊骇之下把茶水都洒到了几案上,惶恐的问:“果真?!”
“本侯怎会妄言?”寻玑假作不满。
“是是是!可这……”贺然显得六神无主了。
寻玑微微一笑,道:“将军当知此行的凶险了吧。”
贺然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喃喃道:“留国既覆,西屏铁蹄不日南下碍…”
“正是!将军此行可谓是送羊入虎口了。”
贺然目光闪烁似是在做着打算。
寻玑等了一会见他仍不说话,感叹道:“败局已定啊,可惜将士们的性命了。”
“难道没有挽回余地了吗?”贺然很白痴的问。
“将军有何救国妙计呢?”寻玑不无挪揄的反问。
贺然作汗颜状。
寻玑探了探身子,一脸挚诚的低声道:“将军神采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本侯可是对你一见如故啊!”说着眼中露出意味深长之意。
贺然顺杆爬道:“侯爷可是有妙计要指点小将?”
寻玑故弄玄虚的停了一会,道:“这可要看将军识不识时务了。”
贺然露出恳求之色,“有劳侯爷指点。”
寻玑放下手中茶盏,道:“我确有一计不但可救将军性命还可救城外将士之命。”
“小将感激不尽!”贺然躬身而揖。
“附耳过来!”等贺然凑近,寻玑低声道:“你只需把大军驻扎城外不动自然就不用去送死了。”
“这……如何使得?大王知道了岂不……小将家眷可都在定阳埃”贺然苦笑。
寻玑微微一笑道:“一切罪责推到本侯身上即可,你派人回报就说归云城不提供足够粮草大军无法启程,就可拖延一段时日,等局势已定将军要如何行事就可随心所欲了。”
贺然睁大眼睛道:“那……那侯爷岂不是要替小将担当罪责?”
“我推说粮草被劫,一时难以凑齐那么多,只能一点点供给也就是了。”
彻底探明了寻玑的心意,贺然有了底。
“多谢侯爷厚恩!”他再次深深一揖。
寻玑微微而笑露出一丝居功之色,坦然的受了他这一揖。
贺然坐下后喜色渐渐散去换上了愁容。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望云侯神态亲近起来。
“唉!”贺然重重叹了口气,道:“侯爷不知,小将在对番人之战中建了些功劳,蒙大王恩宠擢为元骑将军,此番要怠泄军务……唉!这心中……”
寻玑劝道:“将军忠心本侯知道,可狂澜既起非是将军一力可挽的,白白送死实非智者所为,将军风华正茂怎可轻言弃之?”
贺然艰难的点点头,道:“这也在其次,还有更麻烦的,小将军营资历浅薄又无靠山,不瞒侯爷,手下将领多有不服,如按侯爷计策行事,恐生哗变埃”
寻玑皱起眉头,问道:“怎会这样?兵不服将你如何敢率兵上阵?”
贺然苦笑道:“侯爷啊,连年战事,折将无算,朝廷要是有将可派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又岂能成为主将?”
寻玑大感头疼,“这支人马你可掌握多少?”
贺然转了一会眼珠,沮丧道:“不足三成。”
“这么少?!”寻玑有些不相信。
“这小将还是仗着胆子多说的。”
寻玑大失所望,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恰在此时隐隐传来战鼓声,寻玑一惊,忙唤人去查探。
不一刻去人回报,城外大军围城,扬言不见主帅现身就要攻城!
寻玑怒视贺然,厉声问道:“这是何意?!”
贺然甚惶恐眼神透着无限迷茫,“小将也不知啊,这帮人……唉!真是害死我了。”
“不是你提前布置的?”寻玑狐疑的看着他。
贺然吓得连忙站起,道:“侯爷明鉴,小将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再者,小将对侯爷仰慕有加,来见侯爷又怎会有什么提防?侯爷万勿冤枉小将埃”
回想他方才的表现寻玑很快就相信了,想了想道:“你看该如何处置?”
贺然似乎是鼓了半天勇气才道:“小将这就出城去查看,不过……不过侯爷可否一同前去?摄于侯爷虎威就算有什么乱子也能迅速平息。”
当主帅的窝囊成这样真让寻玑又好气又好笑,未及回答,一个侍卫在门口禀报,元骑将军的八名亲卫要见主将,扬言若不得见愿以血溅阶。
寻玑看了贺然一眼,道:“他们倒对你忠心的很埃”
贺然道:“这些都是与我浴血沙场的弟兄,侯爷不要见怪,他们都是鲁莽之人,未免生事请侯爷准许小将去安抚一下。”
寻玑心烦的摆摆手,“快点回来。”
中庭内,席群等人已经与府内侍卫拔剑对峙了,见到军师神色从容的走出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贺然先命众人收了刀剑,然后走到席群身边呵斥了两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他们无意加害于我。”席群高悬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再次回到厅堂,却不见了寻玑,贺然大感意外,稍一迟疑时寻玑已从屏风后转了回来。
不等贺然说话,寻玑先开言道:“军中是那些人为乱你可心中有数?”
“呃……大致有数,多半是那些大王嫡系将佐,进城之前小将就风闻这些人对侯爷颇有微言,没想到他们竟然胆敢借机生事。”
望云侯哼了一声,道:“你随本侯上城楼一观,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狗胆有多大!”
看到寻玑一扫方才的慌乱,贺然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扇雕花屏风,道:“侯爷,这事还是不要硬来的好,小将猜测这帮人就是想借机鼓动将士夺取兵权,只要小将回归营寨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寻玑眯着眼道:“你又不怕被乱军所杀了?”
贺然苦着脸道:“说实话,小将这心中怕的很,只是……只是他们万一闹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就算有侯爷为证,大王也要治我统兵不力和擅离职守之罪,一样是个死,还得连累侯爷,比较起来还是回营的好,营中小将也是有亲信的,没了借口谅那些人也不敢再闹,大不了小将不对他们追究罪责也就罢了。”
寻玑沉吟了一下,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就与朝廷撕破脸,毕竟这片封地只是弹丸之地,手中兵卒有限,此刻拉起反旗实是不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