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见贺然半天无语,语带乞求道:“军师千万救下官一命,若在这里出了差错大王定不会饶过下官。”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见寻玑?”贺然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
赵允谨慎道:“下官不敢擅主军师之意,只是……只是若不如此这粮草无处筹集,大军今晚就要断炊了,下官是想军师曾在定阳为官,后又在易国居高位消息灵通,对赵国人情世故所知甚多,就算侯爷盘问也能应付,况且侯爷就是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在大兵临城之际对军师有所为难,或许侯爷只是想见见统兵将领问问王城那边的情况也未可知。”
“筹粮不力赵大人可有失职之罪埃”贺然没有看他,心下思索着。
“是是是,下官这条命连同全家老小就全赖军师成全了,下官日后给军师牵马坠蹬也心甘情愿。”赵允实在是没辙了,哭丧着脸不住哀求。
事到如今贺然清楚再怎么挤兑赵允也是无用了,既然取得粮草唯剩进城一途那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了,他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数百里之外的下一处补给点上,既然归云城可以出这样的事,谁敢保证下一处不会也出这样的事呢?风雨飘摇中的赵国人心各异,万一忍饥挨饿到了下一处也得不到粮草,又疲又饿的大军可是连抢粮的能力都没有了。
“那我就去见见这位侯爷,如果他不识相,到时本军师可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摧城之后赵大人可要及时派人奏明大王,非是我易军不守约定!”
赵允吓得一哆嗦,连声道:“不致如此不致如此,望军师见到侯爷后暂敛英武之姿,忍让一些,全当是可怜下官吧。”
贺然叹了口气,回帐召来各部将领讲述了当前之事,听到军师要入城,东方鳌第一个站起来道:“军师不可涉险,末将代军师去见他就是!”
贺然对站起的众将摆摆手,道:“你们不熟悉赵国事务,谈话间难免会露出破绽,只能是我去了,都不必多言了。”说着望向东方鳌,“你们听好,一个时辰后若无消息立即擂鼓围城作攻城之势,两刻之内若仍无消息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子夜之前务必要做出第一轮攻击。”
听到这个布置众将皆变色,情绪激动的力谏军师不要入城。
贺然泰然一笑,道:“事情不致这么糟,我料望云侯没这个胆子敢扣押我,这不过是预防万一而已,就算到了子夜攻城的地步,你们攻过第一轮后也要停下来,等一个时辰看看,明白吗?”
东方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军师千金之体岂能自投险地?末将宁愿直接攻城夺粮!”
贺然缓缓摇头,道:“此城墙高防固,硬攻之下必然损失惨重,不能让弟兄们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我去一趟或许事情就解决了,切记,如果真到了要攻城的地步,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暂且撤军随赵允回到上一处补给城池,备足粮草后再来攻城,千万不要情急之下只顾攻城,断粮之下大军必溃。”
“我们还是此刻就回军吧,大不了多带些粮草过这鬼地方不再补给就是了。”一个将领建议道。
贺然再次摇头,“三五日所需军卒可随身背负,十几日所需就要用车马了,行军必然迟缓,这一来一往也要耗费许多时日,前方军情紧急耽搁不起了,我刚说了,此去并无什么风险,这样布置只是预防万一,诸位都不必悬心了,且去安抚各自部下,就说粮草即刻就到,让兄弟们多忍耐一会。”
见军师态度坚决,众将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劝,几个藏贤谷将领离去前瞪着眼嘱托席群等亲卫,扬言军师要有长短一定不放过他们。
遇事考虑周全先做最坏打算有时也有麻烦,看着众将离去时神情凝重的样子,贺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后悔不该告诉这么多人,可执掌中军的东方鳌资历太浅,如果只对他秘授机宜,一旦自己身处险境,自己那班兄弟们恐怕不是东方鳌能号令的。
只带了八名亲卫,贺然面带微笑策马奔向归云城。笑容并不一定代表内心轻松,尤其是贺然的笑容,因为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笑的,他用笑代替了许多表情,只是那笑容中细微的种种变化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贺然内心其实很是紧张,世间最难捉摸的就是人性了,寻玑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只能按常理来猜测却无法断定,如果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那自己可就是自投罗网了,万一寻玑是个鲁莽混账,那自己这条小命可能随时不保,先前的一切筹算都是白搭。面对众将时他没有说出最糟糕的情势:如果自己人头已挂上城楼,那就立即撤兵回易国。他知道真出现那种情况,自己预留的这道军令绝不会有任何约束力,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那些弟兄们必将把归云城杀的鸡犬不留为自己复仇。
走入深达数丈的城门洞,贺然艰难的咽了口唾液,那种实实在在的压抑感让他很不舒服。
带路的赵允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回头看到易国军师那镇定自若的笑容时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不过他不得不低声提醒军师:尽量作出些惶恐神色,毕竟您现在身份只是个要去见侯爷的等级不高的将军。
快到侯府时,赵允在马上探身凑到贺然耳边低声道:“有一事下官不得不提醒军师,如果见到国公夫人军师千万要小心应对。”
贺然愣了一下,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什么要小心的?”
赵允支支吾吾道:“夫人乃是西屏王的侄女,当初是以和亲之名嫁来赵国的,因为……因为二王子……咳,所以大王掌权后把她送回了虔国公封地。”
贺然明白了,肯定是那好色的赵岃与这位小婶婶不清不楚了,赵允此时命悬一线不得已才把国君的丑事说出来。
“谁先勾引的谁?”贺然也压低声音问,他并非是无聊到喜欢打听这种风流韵事,国公夫人既是西屏人那事情就有点复杂了,她要是有意勾搭赵岃那样的白痴,那其心不问可知了。
赵允咧着嘴没有回答,伸出两只食指向一起靠了靠,示意你情我愿。
贺然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斥道:“早为何不说!”
赵允苦笑着没有说话。
“既有这种事,又值两国交兵,你们大王为何不找借口杀了她?”贺然不解的问。
赵允低声道:“我们也有王室之女嫁如西屏,双方在这方面已有默契,只要她们不参政事皆不会受牵连,大王并无国公夫人参政的实据,又不想别人知道那些丑事,所以无法治罪,夫人要求回封地亦无法阻拦。”
贺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