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元城时,满城百姓尽皆出来相送。
贺然对监察省的官员道:“希望诸位大人日后在各地执法已毕出城时也是这般场景。”
那几位官员躬身应诺一脸的肃穆。
行不到两日就到了平城,东方鳌与息羽早已带将士与官员在城外迎候,在他们身后是闻讯而来的黑压压的百姓人群。
再次相见,息羽对贺然的态度已经十分尊敬了,贺然笑着问:“老先生如今可愿出任城守一职了”
息羽笑着道:“那要看军师对老朽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是否满意了,军师视察之后若还觉老朽可担此任,那老朽愿为民出力。”
贺然看到后面的民众皆是一脸欢喜,遂扬声道:“你们可愿让息老先生长久治理平城?”
“愿意!”百姓几乎是一口同声的呐喊。
贺然哈哈笑道:“看来我是不用巡察了,民意如此,老先生就多多辛劳吧,不日任命文书就会送来。”息羽含笑拜谢。
看到息羽那爱女红着脸不住往自己身后瞧,贺然扭头看到红亯正全神贯注的跟人家眉目传情呢,笑道:“去吧。”
红亯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看到席群他们用各色眼光看着自己很是难为情,那少女羞的红着脸跑开了,红亯顾不得被弟兄取笑了连忙追了下去。
贺然凑近息羽,小声道:“这事可全凭老先生自己拿主意,不用顾忌我的面子,如果对红亯不满意尽可直言打发了他。”
息羽笑着叹了口气,道:“女大不可留啊,我也主不了她的事,看这情形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去藏贤谷住了,红侍卫忠厚朴实,老朽倒是很满意。”
“要令爱真到了藏贤谷,那老先生大可放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人欺负她。”
息羽含笑道:“那是她的福分,老朽也正好有机会去藏贤谷见识一下军师治理出的人间福地。”
进了城,见到平城如此繁华云裳忍不住了非要拉着苏夕瑶下车去逛逛,苏夕瑶耐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只得停车现身,因苏夕瑶不喜官场迎送,所以这一路上贺然并未告知地方官员长公主随行。
两位绝世佳人一下车,立时引起百姓的一阵骚乱,无论是苏夕瑶的绝代风华还是云裳的异域风情都令人目眩神迷,两人同时出现大家都不知该看哪个好了。
听到后面的喧哗,贺然扭头看到原来是她们俩出来了,将士中有认识长公主的,连忙躬身参拜,贺然见瞒不住了,遂给息羽与东方鳌引荐,一番参拜之后,苏夕瑶看了贺然一眼,贺然心领神会命席群等人跟随护卫自己则带领众人去了府衙。
平城百姓算是有眼福了,两位佳人不管走到哪里遇到的都是惊艳的目光,不少神魂颠倒者更是一路跟随,清静惯了的苏夕瑶大感不自在,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的云裳却毫不在意兴高采烈的拉着她东游西逛。
贺然跟随众人快走到府衙时,东方鳌指着路边一处宅院告诉贺然,何珙暂时就居住在这里。
贺然停下脚步想了想,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独自见见这个何珙。”
带着几个亲卫行至中庭,贺然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在凉亭中踱步,那人见到他们愣了一下,走过来对贺然问道:“阁下何人?”
贺然见此人身材魁梧,微黄的一副脸膛,虽是被软禁于此,但目光依然锐利不失威仪。
“这是我家军师。”钟峆很能体察军师心意,并未喝斥何珙的不敬,而是笑着道出了贺然的身份。
何珙听说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二十六七岁貌似纨绔子弟的人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易国神奇军师,不禁大为惊讶,睁大眼睛又看了他一眼,才躬身施礼,不卑不亢道:“顺国降将何珙拜见军师。”
贺然笑着摇摇头道:“我总算见到你了,何珙,何城守,哈哈哈,在我兵力最紧张的时刻你带了两三百人跟我装神弄鬼,害得我把两千精锐派过去设伏白白虚耗了好几天,可真有你的!”
何珙抬头看他脸上不但没有怒意反而尽是赞许之色,遂淡淡笑了笑。
来至中堂,贺然居中而坐,命何珙也坐下。
何珙从容入席未显出任何卑谦之态,坐下后他忍不住还是上下打量着贺然,真是难以相信就是眼前这个浮华公子样的人屡败顺国雄师。
贺然见他这么看着自己毫不在意,笑着道:“你能虚张声势的骗过我派去的密探,足见手段之高明,由此看来何城守应是用兵的行家里手,不知是也不是。”
“不敢承军师谬赞,行家里手不敢当,何珙先前曾做过一段戍边之将。”
“哦,果然如此,那就难怪了。”贺然眉峰一挑,道:“处当日纷乱之局,何城守不但能洞察微妙还果敢的设疑阵来分散我的兵力,可谓忠义智勇皆全,这样大才理应擢升于军旅,为何连边将都不做反而屈就一城守呢?”
何珙脸上抽动了一下,黯然的垂下了头。
看他这样子贺然已猜出了几分,道:“莫非何城守也如迁安余亮一般受小人排挤郁郁不得志?”
听到余亮的名字,何珙抬起头脸上有了些许敌意,道:“在下听闻军师杀余老将军并弃尸荒野之事了,何珙亦知自身结局,之所以还要出降,一则是为身边将士计,不愿让他们困死山林,二则是想再见一面高堂老母,军师若有悲悯之心让何珙与老母见上一面,纵被抛尸荒野亦念军师之恩。”说到最后他眼中露出了一丝乞请之意。
贺然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何珙只当他是不许自己与母亲见上最后一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贺然道:“不要误解,何城守拼着受辱而死也要见高堂一面,这份孝心可感天地,我自然会应允。”
何珙面现喜色与疑惑,不解的问:“那军师摇头是何意?”
贺然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与余亮不同,我这么对他并非只因其不识大体一意与我为敌。”
“那是为什么?”
“原因有二,其一,此人心肠狠毒无情无义,想当年他与定国公共抗番兵有浴血共死之谊,可定国公新亡他就以诈降为名要置故人之子于死地,这种人与蛇蝎无异,该杀。”
何珙没有说话,虽说是各为其主,余亮这种舍小义全大义的做法无可厚非,可依人情常理而论是有些过份了。
“这也并非是我杀他的主因,最不该的是他出言辱及凤王,哼,弃之荒野犹未能泄我心头之恨。”
这理由让何珙更无话可说了,暗道这易****师太也的心胸狭隘了,哪能因言语不敬就下这样的毒手呢?
贺然从他神态中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我这人行事一向恩怨分明睚眦必报,日后相处久了你就清楚我的为人了。”他停了一下,问道,“高堂可是在穗城?”
何珙神情略显紧张的点点头,“是!”
“那你一会就去看望高堂吧,嗯……接着作穗城城守吧。”
何珙看出他让自己担任城守似乎显得很不情愿,昂然道:“军师不杀在下又恩准去见老母,何珙已是感恩不尽,这城守之职愧不敢受,望军师收回成命。”
贺然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哀伤,慨叹一声道:“也好,这城守你还是别做了。”
这话无疑又让何珙大感受伤。
“你不要多心,不让你做城守并非是觉得你不称这城守之才,只是……,唉,我问你,人生在世最不幸的当属何事?”
听到这军师忽然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看着他哀伤的神情,何珙满腹疑团,沉吟了一下道:“依在下看来,这最不幸之事当属心志难展。”
贺然摇摇头,道:“我觉得是不能率性而为。不瞒你说,我刚在古元城杀了一个任城守不久的好兄弟,从本心来讲我绝不愿杀他,他所犯之错依律是当斩的,可在我看来却算不得什么,为正军纪国法我不得不杀了他,现在想来心中万分难过,我虽为军师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免他死罪,所以这不能率性而为当属最大之不幸。”
依律当斩,可在他眼中却算不得什么。这到底是犯的什么错啊?何珙大为好奇。
贺然仿佛也十分想找人倾诉,从头至尾把整件事讲了一遍。
听完贺然的讲述何珙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军师有了和先前不同的看法,联系之前听闻的他的种种事迹,何珙觉得他完全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按说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军师的也是当不好军师的,可他偏偏把个军师当的名扬四海,真是咄咄怪事!
贺然吐尽胸中积郁感觉好多了,道:“你别做城守了,免得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惹祸上身,跟着我去打仗吧,有你这样难得的将才帮我打仗我可就省心多了。”
一番倾诉再加上这如兄弟般的口吻,何珙忽然觉得这个易国军师离自己很近,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个任性且不怎么讲理的小兄弟,那种自然而然生出的亲近感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这……军师过誉了,何珙并非将才恐难称军师厚望。”
贺然不高兴的摆摆手,道:“你若不是将才那天下就再无将才了,我这可是诚心相请,不日将有战事,我正愁无人可用,听到你归降了欣喜不已,此次离谷出行有一半是因你而来,你要不肯来军中帮我,小心我找你麻烦!”
虽是威胁,但看他那副无赖神情却完全是兄弟间开玩笑的样子,这一点何珙感觉的十分清晰。
“来军中效命吧,说心里话,我还真看不上你们这些总是感叹怀才不遇的人,一个个都巴不得能有个施展才华的机会,其实老老实实在家过安逸日子多好,为些功利浮名劳心费神真是愚不可及啊,你既然觉得人生最大不幸就是心志难展,那我就给你个一逞抱负的机会吧,东方鳌和你是一样的人。”贺然摇着头说。
何珙觉得跟这军师真是没法说话,这与自己接触过的所有高官都不一样,说话随心所欲不但什么都敢讲而且还反正都是他的理,按说他不杀自己已是一桩大恩了,欣赏自己才干留帐听用更是有知遇之恩,可他实在生不出感恩之心,反倒是觉得该像帮兄弟一样帮他,之前何珙万万没有想到只一席长谈自己就会对这个易****师生出兄弟之情,就算是很久之后想起也觉得不可思议。贺然那种让人不知不觉间生出的亲近感的本事绝非只凭自然上翘的嘴角,更多的是源于坦荡内心的真诚流露。